皆为尘土(2)

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我慢慢站起来，沙尘从我的盔甲中溢出。我开始行走，步伐缓慢。沉重的阴霾包裹着世界。在我周围，其他身影移动着。他们都是身形笨重，像是移动的雕塑。而在远处某个地方，我看到一群身影，金色的光芒勾勒出了他们的轮廓。他们站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向他们走去，向那光走去。我记不起我的名字。
记
忆被打断了，而我则继续在这虚无的黑暗中徘徊。
“赫里奥.伊斯铎拉斯”这是一个梦幻般的声音在黑暗中大喊。
我可以看见那光芒，它如此遥远，就像从茫茫大海之下被瞥见到的月亮。那光芒越来越近也越来越亮。我自黑暗中升起。我看不到的手拉扯着我。我可以感到手指紧握着我已化为乌有的血肉。我想要停下。我无法停下。光芒越来越亮，那是一个我无法不去观看的太阳。
“赫里奥.伊斯铎拉斯”梦幻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溺窒却无法呼吸。我摆起自己的双臂，冰冷的金属支撑着我。我是一个包裹在金属皮肤中不停作响的尘埃漩涡。
“赫里奥.伊斯铎拉斯”一个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思想的东西响起。
我知道这名字。
“赫里奥.伊斯铎拉斯”
这是我的名字。
我能看到。
世
界在运动，还有火焰，和远方的巨响，我正站在一片满是跳跃的火焰和融化的积雪的平原上。在我旁边有一个身影，他穿着如同沙漠天空般蔚蓝的盔甲，他的头盔上的顶饰由青金石和黄金构成，直刺向天。尽管没有风，但丝绸长袍仍在他周身鼓动。他身上泛着金光，填满了我的视线。他比我能见的其他任何东西都更真实。正是他的声音将我从沉睡中唤醒，我知晓这个事实但不知这是为何。他挥臂指向一个方向，我则迈步向前。我手中有一件武器。我看见一个被甲的武士向我们冲来，他的盔甲是暴雨云一般的灰色。我向他开火。火焰的蓝色轨迹寻见了灰色的武士，他蹒跚跪倒并燃烧起来。我继续前进，扫视着我周围的世界，其他的蓝甲身影在我身边推进，我们一同前进，整齐如一。
更多的灰色武士向我冲来，他们身材高大，行动迅速。我看见斧子、剑和用亮色涂上锯齿状图案的灰色盔甲。我看见黄色宽眼睛里的黑色瞳孔。他们边冲边吼。我能听见他们。我能明白他们。他们为复仇而呼啸。
我的肩甲上挨了一击。我的盔甲被切穿了，一道黑色的裂痕穿过金属，直抵盔甲中黑暗的虚无。我毫无感觉。切口闪着光，就像发着绿光的蛆虫，然后如同一张沉默的嘴般合拢起来。我转过头，看见一个武士正从另一击中拔回他的剑，他的脸上无遮无拦，他的胡子被鲜血弄湿染红。一道伤口从太阳穴到脸颊横贯他的脸，我可以看到那伤口开缝中的骨头。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我不知他是如何靠的那么近的。
我开火了，我的武器声音低沉，子弹撕裂了那个武士的腿，燃起的烈焰在他倒下后仍不停歇，他的血肉则在盔甲中被炙烤。
我继续向前推进，一步步穿过火焰。我停住了。记忆在我金属皮肤下的黑暗中盘绕，像沙子撞击青铜般嘎嘎作响。我看见那个灰色的武士被烧尽，变为灰烬，化作尘土。我知道这一定意味着什么，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令一切溺于其中的空虚。我只是一个被堕落的梦幻所把持的空壳，而现在的这一刻也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