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3)

“哈哈，”尼古拉拍了拍他的肩膀，“难怪你刚来那会儿，没人和你搭话。”
“那是真的嘛！都快饿死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流放……去哪儿？”
“偏远的地方，嗯嗯。”一个老鞋匠克拉夫琴科竖起一根手指，“比如，我想想……”
“沃尔库塔不是？列宁格勒不是？斯大林格勒不是？斯大林诺不是？”一个拿着小烟斗的看门人、原流放富农的瓦西里抢过话来，“我听说过这些地方，好像是十几年前吧……我那当兵去，那时候就有逮人的，”他略略吸了一口，“现在的，不过是习以为常了……不给粮食，就要打断腿！”他的语速逐渐放慢，到最后只在抽烟了。
这些人鸡一嘴鸭一嘴的凑在这里说着闲话和那些会被认为大不敬的牢骚-“说这些，给逮去，就回不来啦！”但是他们这么几天也没有什么活计，又是大雪纷飞的年月，新年就这么沉沉蒙蒙的开始了-1932年的1月，连续着上一年的不堪重负和糟糕透顶。
他们始终在讨论这些糟心经历的同时-他们实在忍不住-何况现在也无事可做，无事想做。一开始，村里的那位头头米哈伊尔还会隔三差五的闯进门来：“别想给我耍花招！集体农庄的成员们！现在是积蓄力量的时候，不是什么闲聊的时刻！你们这是在浪费时间！”
他还想多说几句鼓劲的废话，但是在这么一个家里，他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您是这里的苏维埃主席吧？”捷尔任斯基问了一句。
“额……苏维埃？……啊，是，苏维埃的，我是苏维埃……”他瞬间就结结巴巴的了，其余的人看了都好笑。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说这话可是要倒霉的！”一开始坐进来，他还想表达些自我主张。
“那么，主席米哈伊尔，我作为借住在这个胜利集体农庄的公民菲利克斯.萨德尔，”他给了自己一个很大的谦卑称呼，“你的日子怎么样啊？”
“啊……这个嘛……”
结果可想而知，这位主席反而是唠叨抱怨最狠的一位了。
这些都是过去……捷尔任斯基仍然清楚的记得前天-
那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他一只手伸在被子里，那是那个叫尼娜的孩子，一只手则攥着拳头露在外面，仿佛要拼命。
“快点，猪猡！交出藏在被子里的粮食！”
“这里没有粮食！”他紧紧的咬着嘴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