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民国向之杨九爷』

杨九郎是四九城出了名儿的公子哥，存这儿孩童的底色，扬着做事的能耐，却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八大胡同里风花雪月，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因于府中行九，外人皆尊称一声小九爷。
这张老板则是打天津寄人篱下来的，有着祖师爷赏的饭碗儿，天生的好嗓子，却只得跟着师伯在那大栅栏的三庆园混活。好在，有回登台献曲儿，以那拿手的太平歌词响彻京城。其常年一身月兰长袍，半新不旧的，仿似不染人间烟火，仙自骨出。
且说这俩人如何相识。
便是在梨园京戏中得以会面，此后，杨九爷不论去哪个堂会，都能瞧见这位唱曲儿的。一来二去，相识恨晚，话语投机，更若知音。
要说，这张老板就是杨九爷的财神爷。但凡他在场，这胡牌的，必然是他杨九郎。故而，二人近了关系，哪哪都带上他。
“九爷，下回可不许再把这座财神爷请来了。”
杨九爷乐眯乐眼，虽说不差那玩牌的票子，却就爱将他放在边儿上，一转头便能看到。
“这可不能，我如今是离不得他了。”
“怎么着，日后娶媳妇儿入洞房还得带着人张老板？”
杨九爷捏着剔透的象牙麻将牌，指腹描摹着花纹，不用看也能知道手底下的牌正是所缺。
“胡了，小四喜。结账吧，今爷儿就陪你们到这儿了，酒钱就结在我账上，先告辞一步了。”
也不等牌友客气拦让，便敞臂搂过身旁的角儿向外走去。
“可是闷了？”
“还好。看你玩儿了这么些天，大抵也摸清路子了。”
杨九爷叹人聪慧，虽是个半搭子文盲，可学其东西来，一点儿不差。
且说说这角儿，也不爱山珍海味，就好两口，一个是全聚德的烤鸭，二个便是天桥口的牛肉面。
有一段日子，杨九爷陪着这角儿一块，吃了足足一礼拜的烤鸭，这半是年都不想再听见烤鸭这字眼。
“角儿，要不咱换个地儿吃去？”
“那……咱天桥走去？”
好嘛，牛肉面又接连几日，是把咱九爷儿给苦瘦了不少，年前才新制的袍子，而今穿上已能瞧见富余空档。这倒把张老板哄乐了。
“原先你胖乎乎的，显的那小眼跟缝儿似的，而今倒能瞧见眼珠子了。”
杨九爷无奈乐了乐也不反驳。
这张老板虽是个唱曲儿的，却也打小好听戏，总念叨北平的戏园不如他天津的。
而杨九爷嘛，也不是个安分的，去了戏楼也不专心听戏，非要摆个桌打牌赌酒的。一回两回便罢，回回如此，可不是糟蹋戏了。
张老板不痛快又碍于人前不便说斥，脸色便不好，偏是不与九爷一道座儿。那阅人无数的杨九爷又怎会看不出，心下寻思，正恰着某日戏台子底下唱着一出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
便是近了张老板那细软的耳根儿呵气，温柔音色包含难以道尽的纯粹情谊。
“张老板仔细听，这上头，全是九郎的心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