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 终

8. 登山者
“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李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这家伙真是不让人省心。”我长叹一口气。“你的父母都吓坏了，要不是我们一直帮你瞒着，骗他们你的手机卡坏了，你还不得给他们急疯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哈哈，虽然是被修理了一顿，也很对不起他们，不过放心，也绝对没有下次了。”李遵笑着说。在讲完那么多话以后，他好像轻松了很多。
雨已经快停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已经接近消失。屋檐上滴下的水流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水滴。奶茶店的女服务员趴在吧台上快睡着了。上班的时候还是不要睡觉了吧，我在心里想着。
“你在断绝联系的那几天里都做了什么呢？”
“我呀，没做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我在宾馆里度过白天，在晚上才出去活动。我把周围地区都走了一遍，每次都是晚上两点才回。现在想想没有遇上坏人可真是万幸啊。”李遵不紧不慢地说。“那里有非常热闹的夜市，静悄悄的公园，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的小湖。虽然是北方城市，但是污染却并不严重。我会在树下安静坐着，也会穿过拥挤的夜市人潮。有时候一不小心，我还是能看见她的影子——当然只是幻觉。我删除了手机里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了所有的照片，因为我害怕看见这些时流出眼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想着该怎么安慰他。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一点也不怨恨石菡和她的男朋友。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她和我在一起并不能得到这些，那么还是让她们得到幸福就好了。”
“那你呢？你的幸福就不重要了吗？”我压低声音以防止自己喊出来。“你这样真的好吗？你应该去质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事实，为什么不早点让你死心，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喜欢她？这完全就是一个渣女嘛。”
“我说过了，这都是我自己感动了自己。”李遵还是不紧不慢的语气。“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从那天以后，她就是一个路人而已。那些独自一人的时间里，有难熬的时候，但也有快乐的时候。我站在冰湖边裹紧大衣，看着华灯初上，冰面五彩缤纷反映着城市的夜景；我从马上打烊的自行车店老板那里租来自行车，在没有人的街道上顺坡而下。凉风吹过我的耳朵边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自由的感觉。”
“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也就是遇见她之前的那个暑假，我骑着自行车，在江边的道路上自由滑过。夏日的风呼啸着，却一点也不令人讨厌。远远的前面是一个拐弯，我向左拐去，右边就是高耸的山崖，上面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森林。路的另一侧是河岸，岸上铺开的是油菜花地，郁郁葱葱。风吹过来，随性穿过粉墙黛瓦的建筑，跨过年久却坚实的古桥。经过绽放的花田，风的吹拂让静态的花田成了花海，波浪一样随着风儿前进，成了风旅行的印记。上千万朵花在摇动着，越过山丘，越过丛林，越过劳作的人们，传向遥远的地方。那时的我是多么自由，在家乡的路上的我，能忘掉一切烦恼，因为整个世界只有和我有关的东西，我拥有真正的快乐。可是到后来，我便不再自由。越长大，我越发现我能自己掌控的东西越来越少。我被裹挟着向前，觉得自己永远在爬山。我爬山爬累了，会向下看着我曾经呆过的河谷，那里依旧郁郁葱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