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照璧心 05(2)

也许只有当这人听不到的时候，他才敢同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么想的时候，朱厚照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懦弱。又觉得自己应当觉得委屈，他的小哥哥总爱强迫他做他不喜欢的事，上朝，议政，批折子，强迫他做这些事的小哥哥最讨厌了。然而一遇上这人，所有的委屈，也就不再是委屈了。只要这人同他温柔的一笑，莫说是批折子，便是命都舍了，他也甘之如饴。可是这些话，他从不敢对这人说，连一点风声都不敢露出来。他怕，他的小哥哥再不理他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他可以丢下朝政，抛下皇位，甚至连性命都可以舍了，却独独不想看到这人失望的眼神，那大概比要了他的命还要叫他难以承受。因为他是他的小哥哥，是他的心肝儿，是他想要放在心尖尖上去疼，去宠，去爱一辈子的人。
沉重的呼吸中掺杂着湿意，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明明还是那张总是玩世不恭的脸，明明稚嫩的眼眶还泛着红，眼中的光芒却深沉如山河泰岳。
“来人。”
一直守候在殿门口的张永听到召唤，轻声疾步地走到了床前，“爷可是要起身了？”
朱厚照应了一声，便有宫娥过来轻手轻脚地伺候朱厚照更衣。
素纱中单，黄敝膝，赤舄，纁裳，玄衣，白罗大带，一件一件，如同厚厚的盔甲，一层层遮盖到朱厚照的身上，将他年轻的体魄完完全全地覆盖，从一个稚嫩的未及加冠之龄的少年人装点成为一个承载着整个王朝命运的帝王。
年少的皇帝轻轻动了动脖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身龙袍还是一如既往地厚重。”
伺候在一旁的张永忙道：“现在还是正月，外头冷得很，爷切莫贪凉伤了身子。”
朱厚照闻言笑了笑，罢了，还能指望这奴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吗？自他登上皇位，做了富有四海却没爹没娘的孤儿，真正能懂他的，愿意心疼他的，怕也只有他的小哥哥了。他回头看向龙床上睡得正沉的人，暗自下定了决心，便迈着决绝而稳健的步子走了出去。
“把香点起来吧。”
张永应声，吩咐了小太监将早已准备好的香料投入了香炉之内。
那香料味道极为沉静，使人闻之便醺醺然。乳白色的烟气从炉中冉冉升起，柔柔地飘向不远处的床榻，让原本就沉浸在睡梦中的人睡得越发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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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觉得头很晕，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很差，却不知道这次醉酒后的反应竟然这样大。他强撑着身体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明黄的锦被从身上滑落了下去，他也无心顾及。
“来人······”
他竟不知什么时候这宫殿这样暗了，不对劲，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傅红雪强忍着干涩的咽喉又叫了一声，“来人！”
有人捧着蜡烛来到了殿内，点起了一盏盏烛火。傅红雪眉头紧蹙，揉按着还在跳动的太阳穴，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启禀公子，已经酉时三刻了。”
有宫女捧来温水供他饮用，又有人为他捧来脸盆帕子，打算伺候他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