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2)

“是这样的……”她边摊开边回答着，房间里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除了孩子们偶尔传来的语调。“我的父亲，向我问好。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站着看了看下面的字迹，“不过，您怎么会看到这张纸的奥秘呢？”
瞬间她觉得话又说多了。但是话从口出，祸亦从口出，她也暂且不管了。
“不算什么奥秘了。”老人定了定神，“之前我年轻时，在某个部门干过一段时间。我们的送信员需要这个保密办法，以免被谁发现了，那就糟糕了……”
她显得满腹狐疑，理了理那堆纸片。总觉得这位老人没有说实话。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她是在说俄语！虽然说在她看来，某些语调已经不那么准确，但是确实是俄语！
她面对一个陌生人，也是用俄语！虽然说她是个俄国人！但是，这是在德国！
她扭过头去，手颤抖着把那些东西放进了口袋里，脑袋里也不能说是空白，哎呀！我怎么犯了这样的错误呢！
她现在只觉得有什么在盯着她，但是可能并不是。
“那么，您年轻时候，您是做什么的？”算了，她暗暗的想着，坐了过来。
“我啊，曾经是个军医，上过战场，和你一样，姑娘。我是个俄国人，你也是从那边刚过来不久的吧？”说着，她的目光冲这位才认识没多久的来客扫了一下，也许看了她，也许没有看她。
她反倒打了一个冷战，连自己都听清楚了自己的牙关打架了。
“怎么啦？姑娘，地板太凉了，冻着了吧？”
“没有，没有……”
坏了！坏了！季娜依达现在完全就懵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说了实话。她是不是格别乌的人？如果是，我该怎么办？
即便她不是，她的家人会不会……爸爸该怎么办？还有妈妈！
德国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是有过耳闻，短时间的接触即使没有深刻印象-有深刻印象那还得了？！但是这里是不能久留了，突然这么一下子，她仿佛就此软弱无力了，不再如同过去那样的勇敢，而是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市民，静静地开始了这场谈话。也因为她的三心二意以及胡思乱想，到底说了什么，她也就根本没有注意。
“你来到这里，这不是好地方，这里早晚要出大事的。我老了，从一个地方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不愿意跑了，随他去吧，只可惜啊，我那些朋友们，那些同志们，不知道在俄国怎么样了……连想念也必须被压在心底了……”
“我说啊，姑娘，你说，这世道会变好吗？”末了，这位絮絮叨叨的老人家又温和的问了一句。
“嗯？”她一时半会没有反应，但是却赶忙说了什么，“我想，可能会长久一点，至少现实是令人失望的了……”
“是啊，从列宁格勒，到莫斯科，又到哈尔科夫，再到……”她顿了顿，“柏林，这就是柏林啊……”她摇了摇头，仿佛在这个动作中，有了她自己的许多暗示。
季娜躺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你的日子苦的很，可能我小气些，但是生活费之类的，请你放心……”她翻了个身，又想起别的了，“你应该知道，姑娘，很多东西不能回忆，我爱我的国家，所以我要离开……”这是她迷迷糊糊记得下午的絮絮叨叨，孩子们已经睡着了，她却翻来覆去的，今天没有月光，外面暗的很，而且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