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南墙（五）(2)

他微微歪了头，像是在思考着脑子里那个声音说的话的可行性，身边慢慢聚起骇人的怨气，凝成一股黑烟，扭动着盘旋在魏无羡身边，似乎随时可能吞没掉他清瘦的身子。
忽然之间，这些怨气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漩涡吸净了一般，不情愿地消散得一干二净。魏无羡宛如大梦初醒，睁大了眼睛茫然四顾，缓缓伸出手，凝视着自己有些颤抖的掌心，突然捂住了脸——他方才险些就要真正入魔了，就要真的服从内心的仇恨成为杀神了。
他怎么可以……他不可以……
若是他真的屈从于心底的恶鬼，江澄、江厌离，还有已经故去的父母、江叔叔虞夫人，都会很失望吧……
哦对，还有蓝湛。那个小古板，一定会拧着眉来讨伐我的吧，毕竟他一直看我不顺眼，不过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日在不夜天，他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
喊我做什么？是在关心我？
呵，怎么可能……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那个小古板最讨厌自己了不是吗，恐怕那会还想着要把自己捉回他们蓝家关禁闭吧。
魏无羡将身体缩得更小了些，肩头微微颤抖……
他已经忍让至此，还要他怎样？
世人要借他的力量，他借了；世人畏他惧他，他便躲到没有人敢涉足的乱葬岗里，从不轻易抛头露面；世人说他性格残暴，竟对自己的姐夫下了死手，他也默默受了……
那现在呢？非要逼死他不可吗？非要看他被挫骨扬灰，这些吵着嚷着要审判他的修士们才能心满意足地偃旗息鼓吗？
谁来告诉他，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余光瞥见滚落在一旁乌黑的笛子，他伸手拾起，轻轻拂去笛身上沾到的尘灰，他还记得当初兴高采烈给这支笛子取名字时候的场景。
愿陈情以白行……
陈情陈情，陈了谁的情，又有谁愿听？
魏无羡呜咽一声，身体一歪倒了下去，蜷在没有光的角落里无声地流着眼泪，自眼角滑落的泪水很快打湿了脸颊旁边的地面，留下一滩深色的水渍，映着他失败的一生。
他终究是失败的。在儿时，他没有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惨死；在屠戮玄武洞里，他用尽全力仍是累得蓝湛受伤；在莲花坞被屠时，他也没能救回养育自己长大的恩人……
魏无羡睁着眼睛，无神地看着黝黑的穹顶，眼中仿佛盛着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波澜。自己这辈子到现在，到底做成过什么事情呢？
好像，什么事也没做成啊……
“喂！小矮子！你真把夷陵老祖带回来了啊？”
金光瑶前脚刚踏出不见天日的牢狱，后脚就听到了一个尚显稚嫩却嚣张跋扈的声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声音的主人，似笑非笑道：“成美，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样叫我。”
被唤作“成美”的少年嘁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龇牙道：“你什么时候不叫我成美，我什么时候不叫你小矮子。”
金光瑶最终决定不与这个浑身带刺的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动过滤掉了没用的话，回答道：“对，我把魏无羡带回来了。”
还叼着糖葫芦的薛洋一下子来了劲，伸手找金光瑶要钥匙，“快把钥匙给我！我要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