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3)

心中的那份不安，是不容许涌现的情感，稀神清楚这一点。
不，如果仅仅是停留在不安的程度，也许还能用什么借口掩饰——
“——我说啊，你究竟在懊悔些什么呢？”
相同的位置与音量，苏伊特漫不经心地发问。
“磅啷——！”
但这次，却宛如恶魔的低语。
“哎呀，探女小姐真是不小心啊。”
苏伊特毫无自觉地嗤笑着，用尾巴扫着碎成瓷片的杯子。
“……为什么……？”
“嗯？你指得是什么呢？”
稀神的失态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诧，左侧的丰姬和铃仙不只是无视了苏伊特而已，她们似乎从一段时间之前就超脱了稀神所在世界的维度，像是背景一样坐在一旁说笑着。那两个人的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可稀神却没办法辨析出任何一个词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稀神很快恢复了理智，她坚决地驳斥了苏伊特，因为理性不允许她朝着那个方向思考。
“但是我知道探女在想什么。”
眼神交汇的瞬间，稀神便败下阵来，那对小巧的蓝宝石把她的心扉照得透亮。苏伊特贴在稀神面前不到五公分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
无法移开视线，无法逃避自己。
“想看看吗？”
“……”
沉默已然说明了一切，苏伊特微微一笑，用右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便是天翻地覆。
丰姬与铃仙的身影不断扭曲着，最终消失在挤压的缝隙中，房间开始融化，家具装潢化作液滴稀稀拉拉地淌了下来，室内与室外的交界愈加模糊，整个世界仿佛置于一片混沌……
……转眼间，又再度聚合。而且还是以稀神非常熟悉的姿态。
“还记得这里吧？”
怎么可能忘得掉。
被冰凌覆盖的天地，没有任何活力可言的城市，如同被历史所淘汰的旧都遗迹。
一个月前的今天，稀神探女就站在这里。
冰冷的寒气从脚尖爬上了稀神的身体，熟悉的温度唤醒了熟悉的恐惧，她不得不又一次面对月都的危机。究竟哪一次才是真实，稀神已然无暇顾及，她甩了甩头，迅速思考着接下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才能保护月都——
“——探女大人！”
蓦地，那一声叩开了稀神心中紧锁着的一扇小门。
“哈……哈……这个情况究竟是……？”
铃仙·优昙华院气喘吁吁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兔子？现在月之民全员都应该退避到虚假的月都才对啊……”
不用经过思考，稀神的嘴就像机器一样灵巧地闭合，重复着早就设定好的话语。是啊，这是她第一次见过铃仙的地方，那时稀神还不知道这是只来自地上、沾染了污秽的月兔。
所以才会就这么放任她前进。
情况危急、曾经月之使者的举荐、对同族的信任，这些理由能够说服释放了污秽的自己吗？
“……那才是月都的狂梦……”
对话还在循序渐进，然而稀神的心中早已被动摇填满。
梦境也好，地上的人类也好，仅凭两三个人的力量，偌大的月都竟被逼得被迫向污秽低头，难道月之民们已经沾染上了这些罪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