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七）(2)

他爱他，却也还是放开了他的手。
相濡以沫还是相忘于江湖是一个太复杂的命题，他既舍不得九良同他相濡以沫，却也不得不为相忘于江湖黯然伤神。
他也就是个凡人。
离开了周九良的孟鹤堂，就是个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的凡人。
那些鲜活得不容忽视、挡在岁月的镜头前的少年的脸已经随着时间流逝模糊，他记得的就剩下了那些无关紧要的细致末节。
那年初登台的九良，在一个平淡的冬夜问过他，孟哥，你有没有见过雪?
合作的第一个年头，他带他去看过一次海，他问他，要是有天尽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孤身一人的大年夜，满身风雪的少年人带着南方的独有暖意出现在他面前同他说，孟哥，新年快乐。
满天繁星的夜晚，他抬头认认真真的告诉身边人，孟哥的眼睛，就是我的星星。
酒醉的他躺在他身边，懵懵懂懂地问他，孟哥，你也会结婚的是不是?
争执过后的少年带着几分难过问他，你这样管我，只是出于责任是不是?
那个被黑暗掩盖了自己情绪的晚上，少年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问他，我什么都不要，孟哥你和我一起好不好？
还有那句饱含着屈辱与委屈的质问，孟鹤堂，是你不要我的，你哭什么?
分别的时候九良满目凄惶的同他说:孟哥，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他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孟鹤堂，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这些年九良问过他许多话，他有的回应过，有的没有。所幸他这一次能随了他的心愿，再也不会让他看见他了。
孟鹤堂想，九良一定是恨他的。
可这些恨意总会随着时间消磨，会随风无影、来去无踪的。
至于他自己，会后悔也会遗憾。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九良的未来。
他还有别的选择。
天色已经很晚了，孤零零的几颗星星已经悄悄挂上了天空。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九良对着满天星辰说起他的眼睛，语气里都是溢出的温柔。
孟鹤堂想了想，悄悄笑着说了句:“九良，我答应你不会再看到我了，你可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