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忘记他(二十)
“你说,你是Bill Garland的律师?”华港生凝神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他看起来年纪很轻,高挑身材,粗黑眉毛,眼睛不大但黑白分明,眼神清亮,他毫不怯场地迎上他的目光,展现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是的,我们已经向惩教署提交过申请。想知道何时能批准。”
Bill Garland在赤柱监狱已经27年,他的探访名单上除了几个大学导师并没有其他人。
他是美籍爱尔兰裔,曾经读过三年医科,因一次意外伤人留了案底,之后便跟着鲁德培,1987年底亦随着他一起来港,是鲁德培的心腹,华夏集团的核心人物。他在1989年3月底警方针对华夏集团的搜捕行动中落网,10个月之后逃脱,1990年4月23日因持枪袭击警察,当场被捕,因贩毒,谋杀未遂等多项罪名,被判入狱35年,但却因为在狱中表现极好,提前八年出狱。
他在香港并没有任何亲友,但他在美国的亲戚关系,则十分复杂,旁支亲属多得需要一个家族关系图才能厘清。
毕竟,每十个美国人就有一个爱尔兰裔。
今天这位年轻的律师就说,他在美国的姨妈去世了,有笔遗产要他继承,需要跟他见面。
这位年轻的律师还带着个女助手,短短的头发,小圆脸,圆圆的黑眼睛,看着很是机灵,两人都是一般的细长高挑身材,乍一看倒像两兄弟。
“很抱歉,他昨天已经出狱了。”
“那么,可以告诉我们他的去向吗?”
华港生没有立刻回答,他认真看了一下资料,方抬头说道:“是这样,我们必须先联系到Bill Garland,得到他本人的证实和许可,才能决定要不要把他的信息透露给你们。“
“所以,先请你们回去耐心等待消息,好吗。”
阿标出狱那天,天气晴好。他十分平静,既看不出重获自由的喜悦,更没有漫长牢狱生活终于结束的激动,他神色淡然,看着一件件原本属于他,当初入库现在清点归还的个人物品,也像是看着别人的东西一样,情绪毫无波动。
被捕的那天,他穿的是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对,是参加葬礼的服饰,当日他早已抱定了赴死之心。
“Bill Garland,在1990年4月23日,公共场合持枪袭警,死于警察枪下,终年27岁。”他连讣告都想好了。
但命运给他开了个残忍的玩笑,他认为最应该活着,而且应该活得光芒万丈的人,已经逝去,他认为早就该死的人,包括他自己,却还苟活着。
这个季节,西装是没法穿了,他重新穿上衬衫,庄重整理了一下衣领与下摆,又拿起领带看看,然后还是放进了包里。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可能阳光实在太过明亮,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抬起一只手去挡在了眼前。
只要迈出最后一步,他就要永远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离开他最讨厌的人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阿标。”
他身形一滞,一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整个身躯也突然变得僵硬,一时间竟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