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美丽的梦幻」——读《了不起的盖茨比》
把这个故事的美丽面具通通卸下,还会剩下些什么呢?粉色西服与黄色跑车,别墅里接踵而至的名流,游泳池里弥漫的鲜血,现在我们可以看到面具下的真容,那里只有一栋买下来五年的别墅,和远方码头上未曾熄灭的一盏绿灯。
为什么是“了不起的”盖茨比,而不是“可耻的”(灰色生意)、“浮夸的”(o没有被村上翻译出来的old sport),诸如此类,或许没有什么能和伟大沾边。他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找个下午邀请黛丝到你家,然后让他也过去坐一坐”。
他同黛丝在五年前告别,这五年内他想方设法来填补记忆中供黛丝居住的黄金楼阁,却没有发现他爱的人和他的爱本身远没有黄金那样能极大程度地免疫腐朽。但是这些转瞬即逝的事物,我们能去谴责吗?橘黄色的落日余晖给一切都带上一丝怀旧的温情,哪怕是断头台。
盖茨比可能真的不怕,然而黛丝并不是这样。也许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再也不能出入在堂皇的大厅谈笑风生,不能再穿上缀满珠子和薄绸装饰的晚礼服,她的人生必须建立在实实在在近在眼前的东西上。至此,死亡成为永恒的烙印,存在于盖茨比脑海中的黛丝,伴随着他的逝去而成为只属于他的不朽。人们怀着惨淡的真实光鲜亮丽地行走于人世,人们伴随美丽的谎言一言不发地躺进棺材。正如昆德拉说,“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预先被谅解了,一切也就被卑鄙地许可了。”
我们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真的是如此的不同吗?然而我们谁也不能责怪。“爱开始于一个女人以某句话印在我们诗化记忆中的那一刻”,对于盖茨比来说,从未真实存在的话语才是他的归宿,在无涯黑暗里穿行,最终还是回到了散发绿光的那个码头。他躺在他的橡皮垫子上漂浮的时候,在索命的子弹即将被击发的时候,他就已经回到了当年在落叶中亲吻黛丝的那条街道,回到了当年星光下同黛丝并坐的柳条长椅上,回到了初次遇见黛丝的那所漂亮房子里,怀着属于他的美丽诗句化为不朽。而黛丝和汤姆们还在炫耀新买的珍珠项链。
如果这就是荒谬,正如西绪弗斯和他的石头,那么我想这才是历史躯壳的填充物,它藏在尘封斑驳的外表下从未腐朽,现在再刨出来审视一番,依稀能辨认出熟悉的印象,并且一如既往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