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 楔子(2)

东方联邦最高军部统领，敖良。
待人群散去，敖良谢绝了撑举华盖的侍从跟随，遁入潇潇雨幕，向落魄的虎兽人快步赶去。
雨落靡靡，敲在楼阁千瓣的屋瓦上，嘈嘈杂杂，打在莲叶接天的水面上，潺潺泠泠。冰冷的雨水顺着虎兽人橙黄的毛发流落，跃过他忧郁悲伤的眼神，流过他缓慢起伏的胸膛。
敖良来到他身旁，连忙将自己蓝色的披风解下裹在他的身上，然后把沉重的头盔摘下放置一侧，在他的身边轻轻坐下。
“接到消息我就尽快从边境赶来了，庞。”敖良轻声道，低沉却充满怜惜，“我鏖战沙场二三十年有余，军中战友，多有牺牲，那种悲痛和无力，那种愤懑与孤独，我自是最清楚的。我也最是明了，痛苦需要时间来缓解，心结只能由自己来解开。
“我就在身边陪着你，庞，等你思绪理清了，开口便是。”敖良将手搭在庞的肩上，温热而有力。
夏雨潇潇濛濛，雨气蒸浮，空濛迷幻，清新湿润的空气糅杂着土腥味、海棠的柔和以及广玉兰的馥郁。已然是海月中旬，枝头含苞的紫薇在风雨中轻轻摇曳，池水里接天的碧绿中也多出几株粉色，金红色的锦鲤在沸腾的水面下隐隐若现。雨敲在於菟苑的一砖一瓦上，轻轻吟吟轻轻，打在书阁水榭上，淋在竹林树梢间，似珠落，如击玉，纷纷洒洒，快意淋漓。
是了，这便是於菟苑的绝艳与惬意。敖良依旧记得年轻的时候，虎族的长辈们待他如同族亲人，在园林里特意为他留了客房，当自己难得军务清闲之时，边跑来於菟苑住上几日，放松身心，顺便教虎族的孩童们一些拳术武功。苑里的曲溪潺潺地流，流过石山瀑布、粉墙漏窗，流过寒枫暑露、樱吹笛扬，流过十几年如一日、与记忆等长。
如今却物是人非，苑里草木正茂，而留下的，徒有一位异族的将军，和一位落魄的少年。
半晌，庞缓缓问道：“将军，尧……他会被如何处置？”
敖良迟疑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考虑到尧地位的特殊性，对他的安排仍待商榷，但我会全力护他周全。”
庞的目光又低了下去。
“虎族皇子尧，自幼伶俐聪慧，机敏过人。虽幼时丧父，却热情开朗，体恤善良，族人上下无不对其宠爱有加。”敖良叹息，“年纪轻轻便展现出对武学卓越的天分，四方八法，触类旁通，自从尧掌握了虎族皇室代代秘传的旭日拳法，与他切磋时我可不敢再放水了。”
“在下有一惑，不知将军可否作解。”
“讲。”
“尧曾经提及，他要为黎明百姓更公平幸福的生活而战。”庞轻声说，“我却因为虎族的威信拒绝和他一起行动。如今暗杀惨败，虎族没落，这究竟是谁的过错？”
“实不相瞒，敖某曾经也念想过起兵反抗这腐朽的联邦统治，但东方联邦内有佞人伏伺，外有魔物侵扰，若我挑起内战，则战火连绵，国破家亡，各方势力将为其利益不计手段，稍有不慎，数百年历史的东方联邦将毁于旦夕，敖某将无颜面对曾浴血奋战的开国先贤。”敖良答道，“你和尧的本心并无对错，错的是付诸行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