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没错，是在雪地里，一个人的头在那儿，从棺材里面。地面的积雪顺着重力披在了他的身上。他似乎支撑着想站起来，但又一次次的倒了下去。风似乎小了，但雪没有。他的双手往上托举着什么，又不时去扶着什么，他的头颅剧烈的摇晃着，种种努力正在不断被尝试。
他喘着粗气，双手不停的搬运着一团一团的雪，一块一块的泥或者别的，他还使劲的咳嗽：“啊！真够呛的！”
红场上零零散散的有几个人走过来，但是平时这儿除了几个警卫在这，并没有太多人光临，远处的街道或许好些。他仿佛听到了谁的脚步，立刻趴下身去。听着声音渐远，这才重新抬起头来。
也许时间不长，但他显然忽视了单薄的衣衫，以及刺骨的冷。他嘴里仍然嘟嘟囔囔：“不行，我不能待在这儿！不行！”
墓碑不知道什么时候移了一个方向。他把一些碎石混合着泥垫高了距离，极慢的探出头来，接着是半截身子，然后是两条腿。他整个人从墓里爬了出来！
他又花了些时间，把堆起来的杂物踹下坑去。他仍然在喃喃自语：“我可不想死在这里！可不能……”
他支撑着右手翻了个身，两条腿踩紧了碑柱，双手往后用手，又硬生生的坐起半个身子来，不晓得为什么会有什么短树枝在一边，他擦擦满是混着雪和泥的冻僵的手，又把背倚着柱直起来，他气喘吁吁。
雪小了些，他终于摇摇晃晃弓着背走了起来，似乎每一步都会滑倒，但他没有。他身上的入殓时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即便是军大衣，此刻糟糕成了破布，到处是棉花和湿泥。裤子下摆晃动着线头，脚裸裸露着，可能应该有双靴或者皮鞋，如今光着，踩着的泥混合树叶和草根，成了一个不需要的鞋底子。
他一瘸一拐，踩在湿滑的石条上。有人从他身边走过，马上就避开。但他不注意，那片宫墙墓园已经被甩在了身后，宽阔的道上出现了一个举止奇怪的人，瘦削的脸庞，歪戴着帽，不过那双却警惕地盯着什么方向，分明是一团火焰。
谁能明白这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使劲的揉揉自己的眼睛，一脚一脚的蹚着雪水，“喂，公民，站住！”一阵急促的脚步自后往前传来，“不要跑，我们有几个问题。”
糟了！他弓着背又淌了几步，几个人影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并排走着，离他近了，可后面的脚步也近了。他冲他们招招手，僵硬的双腿却跪了下来。
“这是谁？”他晕过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了。
目光从莫斯科移回那个小岛上。我们都不知道这儿也已经入冬了。但是这儿也下了一场雪，稍微薄些。隔着黑海的风吹向地中海，似乎还能遥望故土。
托洛茨基此刻还在病房里，即使他反复强调“我可以出院了”，但是并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能随便出院，先生。”穿着白大褂的医师语气生硬地说，“您知道你应该接受全面的检查，而不是……”
“我比你清楚的多了，医师先生，”托洛茨基穿上了毛衣，不过仍然是一身病号服。他坐在床边，房屋里有暖气，因此不算太冷。“这副身体是我的，我当然知道它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