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娇花两样春(3)

李久春觉得自己有些疯了。杨九郎的每一句话听在他耳朵里都带刺儿。甜蜜的情话总让李久春想起张云雷的脸。杨九郎推了一切陪他养病，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可他总觉得不顺意。李久春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他努力克制，对他笑脸相迎，可他们都懂，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风雨交加的那晚，杨九郎始终坐立不安“打雷了！吵死了。”“是吗？你从前不是还说：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颇得古趣。”李久春露出一副重温旧梦的笑容。“啊，是啊，这不是老了，不经吓了嘛。”杨九郎盯着窗外，顺嘴搭音。“是吗？其实这话当时是我说的，你还笑我附庸风雅，胡说八道来的。”李久春微笑着看他，眼神极度玩味。杨九郎有些恼“你够了。这么试我有意思吗？”突然的高声吓了李久春一跳，手上把玩的花枝生生被他掐断了。李久春皱皱眉，捻着手上的花汁。杨九郎冷静了下来，跟他道歉“对不起啊久春，我吓到你了吗？”“没，看起来这雨还得下几个时辰。名花娇嫩难捱夜雨，有心惜花就去看看吧。外面雨大，穿得了蓑衣再去，我困了，就不留你了。”他没再管杨九郎，他知道他会走的。他以为他可以，但其实那根刺就扎在心里，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连筋动骨的疼。
都说是少年情事老来悲。那些过往两个人聊天是情意，一个人，是凭吊。一个人的被子，太冷了。
李久春想着，是时候腾地方了，再耗下去他恐怕连维持体面的心思都没了，到时候大家都得难堪。杨家是蓉城的士绅，李家亦然，就算他下了决心也得给足两方的体面。至于杨九郎会不会同意，他不知道。
现在他还是杨九郎的人，还得替他掌家，就当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杨九郎许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一个月都没有出现。
李久春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想通了，看这一日天气晴好就打发了人去找杨九郎过来。这回他没多说，只是让人拿着掌家印信去的，没一盏茶的功夫杨九郎总算是露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杨九郎把那包东西扔在桌上，皱眉看他。李久春有了心理准备，端着茶碗端庄地呷了一口“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那种，程式化的雍容华丽。杨九郎脊背一凉。听了他的话，乖乖坐下。李久春起身开了个柜子，仔仔细细地找了三五样东西一并撂在了桌上。“这些东西你看看还少什么，都是你当时亲手交给我的，现在原物奉还。”掏了掏袖子，拿了张纸“这是和离书，你签了，我不会对外多说，毕竟两家都要脸面。那位，若是有意你也可以公之于众，我没意见。虽说是李家要脸面，但毕竟是只剩下我了，怎么都好说。”他的语气做派，就像是辞别老东家的掌柜的，一样一样交代清楚，以便后人。
杨九郎目瞪口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李久春看了他一眼，掀开了印泥盒，往前递了递。杨九郎浑身抖个不停，连带着那张薄纸随着他的气息起起伏伏，看似软弱无力，但杨九郎如临大敌。李久春见他不动“怎么？还等我伺候你不成？”杨九郎还只是看着他，一切对于他来说还是过于突然。李久春叹口气“得，那我最后伺候你一回。”他温柔但坚定地拉过杨九郎的右手，在印泥盒里轻轻按了一下，就要伸向和离书。杨九郎此刻才触电似的反应过来，猛地抽回了手，指甲刮在李久春的脸上，一道血红不知道是印泥还是什么。“嘶，你那指甲也该记得剪剪。”李久春揉揉眼睛，两眼血红。“怎么了？快让我看看。”李久春躲了他的手“没事。这和离书不能用了，我再去拿一张。”李久春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