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匪（残片）

叶雨秋离开家，准备上山时，正是太阳即将落下天空的时刻，晚霞将整片栖霞山映得火红，那种昏黄的红霞让人忍不住有些许目眩，听村里剩下的老风水先生说，这残阳如血的天象，怕是又有一场大劫了。
上一次老头这么说，是二十年前，那次，栖霞山上的悍匪屠戮了村子一半的人，那年，他失去了父母，那时，他十二岁。
握住悬挂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站在村口的他，思索了片刻，决定还是去村子里的小县衙，先见见那个刚到任的九品理事官，毕竟是要去杀人的，一下就要让小崖村名义上的人口减去近百来个的数量，跟官家报个口信总还是要做的。
摩挲着剑柄上那层有些硌手的粗麻布，叶雨秋慢慢地往回走，他走得不快，但步子迈得很稳，腰间的禁步配饰没有一点点晃动，小村的县衙离着村口并不远，也就五十来步的距离，说是县衙，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祭祀社神的小庙。
他停步站在庙门前，先是对着正对庙门的泥塑社神像拜了一拜，然后跨过门槛，对着西边厢房朗声喊了句，“王理事在吗？在下叶雨秋，有事相商。”
声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喊得中气十足，很快有位中年儒士从中走出，身边跟着个青衣小童，看到了叶雨秋，答道：“在下便是王中和，也就是你口中的王理事，不知阁下有何事要与我相商？”。
两人目光相对，而后各自向着对方作揖，表示了一番礼数，王中和请叶雨秋就座再谈，他没有应下，说是没有时间，于是就各自站着说话，叶雨秋握着剑柄开口道，“我要去栖霞山上杀了那群马匪。”
王中和神态倒没有什么变化，倒是身边的青衣小童甚是惊讶，忍不住啊了一声。叶雨秋先前没有在意，此时却被青衣小童的举动吸引了些许注意力，略微转头看了青衣小童一眼，青衣小童样貌清秀，此时自知失言，忙低头闭嘴不语，他觉得青衣小童慌乱的模样有趣，却也并未在意，转念之间便不再关注。此时的王中和没有言语，一阵沉默之后，他抬眸静静地看着叶雨秋，慢慢说道，“那么，你是想请我去帮你收尸吗？”
叶雨秋刚想摇头，但仔细想想却觉得王中和的话好像没什么不对，于是他点头道，“嗯，算是吧。”话音刚落，王中和就忍不住怒声道，“你是在犯傻吗？你父母生你一副身躯不是让你去犯傻的，杀马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做得到，难道你以为你是那些史传小说中的英豪吗？何必枉费自己的性命？”
“我父母就是被那群马匪杀死的。”叶雨秋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就不再理会还想张口的王中和，转身就走。
在即将迈过门槛时，叶雨秋听到了一句话，“一个时辰后，我会上山。”这句话仿佛有余音般地在叶雨秋的耳边回荡了片刻，缓步离去的他，脸上挂上了些许笑容，片刻后，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再片刻，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声传四野，他很开心，既是为王中和的话，也为这个世道还并不那么坏，因为还有他和王中和这样的人。
笑了片刻，叶雨秋平复了下来，停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左手握住腰间的剑柄，右手垂于腰侧，左脚迈动，身形牵引，已是在数十步之外，两三步之间就到了村口，到了村口的叶雨秋并不急着赶路，杀人，特别是报仇，是急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