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龙·公子景】参商5

北风其凉，雪雾苍茫。大雪簌簌地落了几天几夜，千里冰封。
千寻神塔影影绰绰地露出些轮廓，塔下单薄清瘦的身影，脊背挺直，已经跪了数十日，他如同遗世独立的傲竹，即便被风雨摧折，踩进泥土中，也依然挺立傲骨。
人们专门来到塔前看他，讽刺，白眼，谩骂，辰想都不敢想，这些平时看起来仁懦善良的人们，怎么转眼之间就可以变成野兽。
夜深人静的时候，辰才敢来他身边，为他撑着伞，为他掸去衣上的雪，陪他一起跪到天明。
辰像变了一个人，虽然对月仍然是极致的温柔，但他变得沉默，原本清透的眸中总是翻涌着浓重的墨色，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酝酿。
终于熬过了百日。
月第一次走入人间，却是要卑躬屈膝，挨家挨户乞求每个人的原谅。
他不知下跪了多少次，说了多少次对不起，他的道歉变得十分廉价，人们甚至喝令他当街下跪，连孩子都可以随意向他投掷砂砾石子。
他月白色的衣袍尘土斑斑，额角也被石子划伤，血顺着苍白的脸流下，浸湿了苍白干裂的唇。
人们肆意发泄自己的愤怒，或许他们不是愤怒，只是发泄而已。
高高在上的神子跪在他们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不趁机欺辱他，就像是自己吃亏了一般。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长着和月相似的容貌，却拥有和他不同的眼眸。那眼眸冰冷却赤红，像是燃烧着能吞噬一切火焰，拢在袖中的拳头也愈握愈紧。
每日子夜，辰才能扶伤痕累累的月回到千寻神塔，他为他包扎，做糕点，亲自喂他服药，月总是扯扯苍白的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说：“没关系，还剩十几户人家，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同你走了。”
只有这样，他才能解脱，才能离开，才能保护好辰，以后的日子，即便苦楚，但他起码可以毫无顾忌地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了。
辰低下头，没有看月的眼睛，身子微微抽动着，突然他抬首直勾勾地望着月，眼眶红红的，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少年时的样子，他说：“月，如果他们不让你走，我就把你抢走，我一定要带你去看梅海的月，去踱朝槿的长街，去隆庆楼吃茶点，去看看王婆婆家的小狗找到了没有，我还要……同你有一个家园。”
不用多么华丽，也不用选上好的地段，一朝相伴，一夕相牵，便是家园。
从此以后，相拥相守，再不用到处漂泊。
月捏了捏他的鼻子：“我都答应，可不许掉眼泪啊。”
当月做完一切他“该做”的事是，已是来年初夏。
皎月当空，辰取初夏荷蕊做了白玉荷酥，还盛了一壶酒。两人还未动筷，忽然塔外传来隐约的骚动，紧接着火光乍起，火舌瞬间窜起十数米，从塔的窗口钻入，一路蔓延至他们的房间。
滚滚浓烟之中，辰隐约看到塔下站着数十名百姓，有人喊道：“神子并无诚心忏悔，而有入魔之意，我们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惹得妖魔肆虐，今日奉长老之命，烧毁千寻塔，再向天神祈求一位清白纯粹的神子！”
火光冲天，映着人们狰狞的笑脸，烧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