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影照璧心 01(4)

穿过两道拱门，北风裹挟着雪花便夹杂了梅花的冷香。梅园的门早已打开，廊下的灯火将整个梅园照的大亮。满园的梅花开的美极了，红的如烈焰，绿的如碧玉，娇小玲珑，冰雪落于其上在灯火的照耀下泛出晶莹的光彩。他站在梅林之中，忍不住伸手触碰那晶莹剔透的花瓣，嗅着那花香，就仿佛又回到了他的家。
他喜欢梅花，是因为他的母亲。他的外祖本是个落第的秀才，妻子早亡，只有他母亲一个独女，为了生计外祖便在镇上教书。他的父亲年幼失恃，却极聪慧，被外祖收为弟子，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从小小的县令一路做到兵部郎中。也同他的母亲从青梅竹马到相濡以沫，一路相互扶持。以往每年母亲生辰的时候，父亲便会在后院亲手为她种上一株梅花，因为她姓梅，也因为她爱极了梅花。
他想起府中那株硕大的梅花树，曾几何时，幼小的他站在树下仰望那满树的花瓣纷纷扬扬而下，像是红色的雪花。
不知今年府中的梅花开的如何了呢？
他站在梅林看花，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别样的风景。
那是一位年轻俊秀的公子，披着华丽的黑色大氅满脸的不耐，揣着手炉匆匆从角门拐进了梅园。身后跟着的那位面白无须的老者还在劝慰，“爷，这雪越下越大，还是赶快回屋去吧，丞相还在等呢。”
“他等就让他等嘛，难不成还要爷等他？”
只一转头，他满脸的不耐便成了惊艳。梅海凝云，云蒸霞蔚。梅以形势为第一，其干苍劲嶙峋，形如游龙，其枝清癯疏瘦，莹雪之上缀以红梅。梅林之中俏立的那位美人便如梅花一般，身姿消瘦却尽显遒劲之态，发如泼墨，带出无数情丝；面如莹雪，唇上一抹绯红，恰如冰雪枝条上点缀的一朵红梅。林中的美人清冷的眸子淡淡地瞧了他一眼，转而翩然梅海之间。
“梅仙······”他伸出手去，想要拉住那美人，却发觉手中的触感不太对。低头一瞧，他握住的却是身边老奴的手，连忙甩了开去。
“梅仙，我的梅仙呢？”
“爷，您说的什么梅仙？”
“就是刚才站在梅林里的那个！”他边说边比划着，“那个大美人儿！”
“哎呀爷，这梅林里已经没有人了。”
“那就去找啊！赶紧去！”年轻公子忍不住一脚踹到这蠢奴才的身上。
身边的老奴苦了脸，“我的爷，这人已经走了，您让奴才上哪儿去找啊？”
“没用的东西，找不到朕就砍了你的脑袋！”
这话一出，跟在他身后的人便跪了一地。这位年轻公子便是当今圣上——朱厚照。他当今年方十七，登基不过两年，少年人正是爱玩闹的年纪。今日心血来潮便微服来了丞相府，得了连城璧的一番悉心招待。只是这酒也喝了，舞也看了，小皇帝觉得没劲透了，心烦的跑出来透气，却不曾想会在这梅园中看到了如此惊艳的美人。
“爷，这里是丞相府，找个丞相府的奴才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那你还不快去！真是个蠢奴才。”朱厚照没好气地哼道。不过他再往梅林中看去，越发觉得那美人是梅花成了精，撇开那不似真人的容貌不谈，就那冷如冰雪的气质，矫若游龙的身段，还有他那一袭黑衣红裳，恰如梅树黢黑枝干偏缀数朵红花。他一定就是他的梅仙！只是不知为何他偏偏选择在他的面前现身，莫非他也如楚怀王能够得与巫山之女相会一般，得到梅仙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