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海洋。(2)

阳光已经几百年没有照耀下来了，不要说在地面上，就连空中的辐射云也从没亮起过。克里斯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机器人不知道疲倦，寂寞，甚至不会孤独。所以他可以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时间的尽头。
他可以永远地活下去，可他却选择来到这里，并且将不断地前进。
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他需要遵守一条不可能完成的诺言。可他选择来到这里。并且将不断前进。
5
“克里斯，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记得，小姐。”
“请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里。”
“是的，小姐。”
6
夜里的时候，克里斯险些被一只异化兽撕碎，最后他放弃了他的左手，跑了出来。身上的划伤太过严重，他差点以为自己会倒在那里。但幸好，他看到了一座坟墓。机器人的坟墓。
成千上万的报废的战斗型机器人倒在那里，堆积成了一座大墓。克里斯记起了一百多年前的那次大围剿，他们说异化兽已经被彻底地消灭了。不过显然它们没有。
克里斯熟练地拆卸着零件，拼接到自己身上。老天保佑，他甚至还找到了两罐一百多年前的能源。它们密封地很好，还能使用。
克里斯翻过金属山，他的接收器里捕捉到了一种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和数百年前保存下来的声纹比对。
一致。
那是海潮的声音。
克里斯记起了那一刻小姐捧着手里的电子书，书上画着广阔的海洋。
那一瞬间她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克里斯身体里突然闪动的电火花，刺醒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矩阵。
于是他说：“等你长大，小姐。”
7
“喂！老板，克里斯最后走到了哪里？”
老板耸了耸金属肩头，十分拟人地抱歉一笑：“我也不知道。”
“切！”机器人继续自顾自地喝着能源，没人再多问一句。
老板从新换上的发信器追踪着克里斯的坐标。信号消失的那天，他走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比照着过去的地图，克里斯早就越过了海岸，甚至走到了大海的中央。只是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海，没人说得清楚。
或许他看到了，或许他没看到。
可这重要吗？
老板不知道。
究竟是克里斯自己关闭了发信器，或者时异化兽撕碎了他，都没人知道。
老板忽然想起了那一天，克里斯来到这里的时候，外面飘撒着雪花般的灰烬。
克里斯穿着西装，领口熨的笔挺，只是本该打着领结的地方，滑稽地挂着一个小瓶子。
里面装着的，是另一种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