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唯不忘相思（65）

第六十五章 楚天云雨却相合
杜记仍由早先请的那位管家婆婆打理着，现在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周九良一进门，跟个孩子似的拉住孟鹤堂的手就把人往东厢的里间带。
“哥，你猜上回刘副官把什么给我带来了？！”周九良把孟鹤堂按坐在椅子上，拉开房间里的立柜，珍而重之的拿出来两个长条形的匣子放到床上。
孟鹤堂心中千头万绪——很长时间没见他弟弟穿军装了，这回又穿上，军衔还升了等，瞧着英姿飒爽的，别提有多精神了。他心里一面觉着喜欢和骄傲，一面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根本无暇去看周九良拿出来的东西，只一味盯着还在他面前的这人。
周九良低头打开匣子后，抬眼对上孟鹤堂那失了神采的、痴痴的目光，脸上灿烂的笑意渐渐变得苦涩。他蹲下身，然后双膝跪在地上，两手握住他哥哥从他那显得大一号的军装外套里露出的指尖，感觉到一阵冰凉。他仰头轻声的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
孟鹤堂抽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周九良的发顶，指尖又滑到他弟弟的脸侧，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自家孩子的皮肤。他的视线落在周九良嘴角的那颗痣上，拇指抚了上去，感觉有一点起鼓，随即发自内心的笑了，他轻声儿的回说：“没怎么。”随即移开眼看向床上，忽然有点欣喜的道：“三弦啊！”
周九良扭头看向那两把三弦，起身将它们拎了出来，递过一把给孟鹤堂，然后自己留了一把。他从口袋里掏出早上出荣华茶楼前装的一对指甲，又拉开一旁床头柜的抽屉，取出另一副指甲，兴冲冲的说：“小时候你跟我说过，你师父曾有个能陪他弹弦的朋友，后来那人不在了，他就把这两对指甲传给你，说是但愿弹弦的二人能让那对有情的大雁继续一唱一和……我之前答应师哥了，什么时候拉你一起给他伴奏一回。我们快来练一练，别到时候丢丑！”
孟鹤堂被逗乐，摸了摸怀中弦子的琴身，点头答应道：“好呀，也确实好些时候没有操过弦了。你别说，这感觉啊，还真让人有点儿想。”
那日，杜记安静了许久的后院突然传出一阵阵时而缓声低诉、莺燕昵呷，又时而龙伯驱风、百川喷雪的琴声。三弦本是边城乐，谁与流传到南越。那苍凉的金戈铮鸣与柔情的吴侬软语而今都融成了一处之嘈切，奏成的乐章是迟来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几百年的鸾凤和鸣，从这对抚弦人的少时，远到师父辈的故事，再远到那对南来的雁，更可远到那汾水岸边的一座雁丘……悲欢离合、悠悠生死，说白了，百千年来，最安逸幸福的时光，不过都是一个阳光漫透碧纱橱的午后，情人对坐，拨弄心弦。关于在这之前与这之后的苦楚跟分别，你不想说，我便不问。只在这一刻，哪怕只有这一刻，你我二人、是人间羡不来的眷属。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不管相去多远，你永远是我的归处……
晚饭喝了些酒暖身，消食过后，太阳渐渐沉了西，管家婆婆跟他二人告辞，回自家小院儿去了。
从厅前坐着又喝了会儿茶，看天色已晚，孟鹤堂便问周九良：“今儿跟我回茶楼歇呢，还是你想自己歇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