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愤怒的猴子走远了

经典作品是一些产生某种特殊影响的书，它们要么本身以难忘的方式给我们的想象力打下印记，要么乔装成个人或集体的无意识隐藏在深层记忆中。——卡尔维诺
去年年末立的flag，要新开一个系列，随性地写专栏不少日子，接下来想抽空动笔写写网络文学。不是写小说，而是以一个十年以上书龄的老白读者来随便谈谈网络文学，包括但不限于作家作品，随笔杂谈，趣闻掌故之类。
第一篇，来谈谈一只猴子，诞生于网络文学最早期的那一只。
2017年怀着朝圣的心情去电影院看了《悟空传》的电影，谈不上大失所望，只是终究有些遗憾，猴子不再是书里的猴子了。毋宁说，书里的猴子肯定是无法被搬上大荧幕的，就连从线上连载转到线下的实体出版，也已经经过了删改润色。
他的诞生，仿佛是网络空间自由本身的象征，原始、狂放、桀骜不驯
，抽离“网络”的原生土壤之后，便自动戴上了紧箍咒。
妥协于不那么自由的现实世界，到后来更令我们感到心痛的是，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猴子从来不自由
，无论多么坚决不屈、掀翻地府大闹天宫，甚至不惜以死明志，他终究不自由。
和许多被他感动的读者一样，我们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那个曾经满怀希望和理想的自己。他只是愤怒，用愤怒来表达对绝望的不屑。
小时候看电视剧，看到最后成佛归来拍手叫好，历经磨难终得真经，是多么励志而圆满的故事。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是个很悲的故事，隐含了太多难以言表的事，世界的本来面目与长大的真相。
悟空传在表达什么？如果以一位追求意义、寻求“主题”的本质主义者的眼光来审视，当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尽管他可能只属于自己，与旁人无涉，甚至也不必揣测作者的初衷，是反抗也好，是宣泄也罢，或者是美，悲壮的美，崇高的美。
她是一个充满复义的文本，从不指向一个固定的答案。因而，也可以这样认为：悟空传在表达一种情绪——愤怒
。悟空传的胜利，是情绪的胜利，她唤起了读者感同身受的情绪，以含混隐喻蒙太奇的手法。
是的，当下看来不合时宜的情绪。猴子永远愤怒
，愤怒于生命有限所以购销了生死簿，愤怒于神仙冷漠斥凡为妖所以打了两次仙妖之战，愤怒于诸天神佛摆布自己的命运所以真灵不灭。即使戴上金箍忘却过往一切，不灭的真灵还是分出另一个猴子，持续地抗争，直到自毁。
悟空传的故事就这么简单，尽管作者用倒叙、闪回、戏拟、拼贴等等各种实验性的叙事手法尽量使故事变得复杂化，读起来一会儿前世一会儿今生，五百年时空错落甚至摸不着头脑，但稍加梳理便看得清脉络。
非线性的叙述手法本身便有一种被极端情绪左右的影子在内
——压抑不住的愤怒使得叙述口吻无法冷静地平铺直叙，必须选择一种更自由和无序的言说方式。
包括许多格言似的短句与直接引用诗歌入文，几处引用都有画龙点睛的妙笔，如紫霞目送猴子的骸骨被拖走之后接了《传说的继续》。“古老的陶罐上/早有关于我们的传说/可你还在不停地问/这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