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音佩【蕙纕揽茝，高格且明】(3)

屈平记得，屈原说他被任命为齐使时的喜悦，以为会被重用，可使齐返后仍被疏远的苦闷，说同僚向大王进谏谗言导致自己因为莫须有罪名被罢黜，说他怒而作《离骚》，却依然不离爱国和忠君，说他刘芳回来后和昭睢一起力劝怀王不要去秦国赴会却无济于事。他记得屈原难过的心情，尽管他只听到了他的声音。
公元前295年，屈原45岁。他去了长沙，在楚先王始封之地遍览山川。可望着这山河，屈原却看出隐藏在这之间微小的动荡。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似乎总有一天，这里会毁于战火，乱于争霸。
自那以后，屈原再次被流放南方偏远地区。15年的煎熬与霜雪，依然不灭他爱国的新年。15年，他的支柱除了国家，便是那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孩子。如他所料，先前楚国微不足道的动荡在历经15年的霜月后变成了大风大浪。而他的国家，他倾尽一生的国家，在这风浪中摇曳。
15天的时间对屈平来说不过短短两周，可看着日期一天天到来，他心里越来越慌。因为，在他拿到玉佩的第35天，是公元前278年，那一天，屈原怀石投江。
屈平的手缓缓按向了那处凹陷。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仿佛听到了汨罗江水奔腾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屈原已苍老的声音传来：“屈平，郢都破了。”
屈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难道要他告诉屈原“不是你的原因，即使没有你，楚国也一样会灭亡”吗？他只能沉默。
屈原的声音仿佛夹杂在汨罗江水翻涌起沉中，显得格外凄清：“白起攻入郢都的时候，心中一直支撑我的弦，断了，断了……曾经我以为，即使整个社会都陷入一片黑暗，也能有一样东西让我为之付出，那是楚国。可现在，国也破了，家也亡了，我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了……这六十多年，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无助，心碎的声音即使穿透郢都的刀光剑影却仍清晰地到达我耳际。我累了，真的累了……屈平对你来说，我这漫长的一生可能只有一个月，但三十五年了……我很庆幸你来过，也该谢谢你。有缘，我们来世再见……”
屈平呆呆地坐在桌前，听着那飞渡千年时光到达耳畔的声音，心头涌上大片酸涩，指尖划过玉佩斑驳的纹路，“没关系，楚国的天空太小，盛不下你的思想，你一首首泣血的诗篇，已经被岁月铭记……屈原，你可知，自你归去，汨罗江畔的墨香和正气，升腾了千年……”他喃喃着，“总有人会记住你的，你的诗，你的梦，你的心，不知你能否听见，但我还是要说，谢谢你。”
手中的玉佩似乎震了一下。
屈平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可能是屈原投江，自己失去了一个朋友；也可能是曾经习以为常的孤独感再次袭来，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下课时他蔫蔫地趴在桌子上，连周围人热火朝天谈论的新老师也没注意。
上课铃响了，屈平依然趴在桌子上，新老师一声“上课”，让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抬起头，此时老师的目光环视一圈，落在屈平脸上，无比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