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公园22号》 04 天平的两端
04 天平的两端
亲爱的你:上次回家时没有给你写信,却带了一位新朋友过来,虽然不知她在信中写了什么,倘若她能对你敞开心扉就太好了。
相信你已经知道她的名字了,她叫艾琳,是我的室友。我们学校的宿舍是按地区来分的,可是我和小琪却没能分到一间,一个人和陌生的室友们相处,对我来说也是不小的难题。在宿舍这个平常而特殊的小空间里,艾琳是永远独立的存在。她独来独往,不爱说话,即便说话也不太讨大家喜欢,可是她在艺术上却有着公认的天赋,整天埋头画自己的东西,慢慢的,她明明坐在宿舍一角,却仿佛已经消失了,连我也快要忽略她的存在。
自从和“镜头怪人”和好之后,我变得很喜爱摄影,不是拍自己,而是用镜头记录生活。透过小小的取景框,我发现被框选的世界,比真实的世界,有了更多种可能。那是某个黄昏,我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意外的看到艾琳和野猫们在一起的画面,夕阳的光里,被小动物围绕的她,看起来变得容易亲近了。我把那画面拍下来塞给她看,她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为什么总是不说话?她只是轻轻的说,让不会说话的人讲出动听的言语,就像要没有方向感的人学会认路一样艰难。
回来路上,在我的追问下,终于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她的故事,她有着远比“镜头怪人”可怕而复杂许多的童年经历,支离破碎,令人窒息,那是她见到的这个世界最初的样子,那是我永远也无法想象的世界。我终于明白,她桌前的软木板上钉着的画里那些情绪的宣泄,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是来源于她脑海中早已形成的那个,压抑而灰暗的封闭空间。
我们在美术楼旁的小书摊看到了雷诺阿的画集,这是小琪的姐姐给我看过的,我记得那也是个黄昏天,她一边翻一边感叹着,雷诺阿是艺术家里少有的,一生描绘温暖事物的人。而她生于平凡家庭,成长也毫无波澜,除了日常的小温暖不知道还可以去描绘什么,自然的,雷诺阿也成了她的人生之光。天平的另一端,今天的艾琳在同一片夕阳的光里翻看着画集,淡淡的笑笑说:“真美啊,可是,我画不成这样。”
我告诉艾琳,有想说的话,可以给梅朵公园22号写信,虽然不会有回信,却会收到花朵。她就真的写了一封,打开信箱时发现里面是算不上什么花的芦苇,她脸上露出淡淡的失望表情——好像没有好运气的人,连在这里也一样。我翻了翻手机告诉她,芦苇象征着韧性,是弯而不折,坚强生长的植物。那一刻,她的眼睛里透出了一闪而过的希望和期待,我想,她还会再次给你写信吧。
我像小琪那样,把照片打印出来送给她,意外的是,她将照片钉在了桌前的软木上,那是灰暗的画作里唯一的一抹亮光。我问她为什么愿意和我分享过去,她指着照片说,她能看出,我是个温柔的人。
在这片人来人往的森林公园里,有那么多温柔瞬间,相信亲爱的你,也常常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