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北】【何二月×撒参谋】长笛一声人倚楼（第十八章-经年）

【前尘已忘，问山问水未还乡。】
京郊，傍着某座小山头是一片绵延繁盛的花海，粉白的梅花在三月里开得浓烈茂盛，有风掠过时，便如浪潮般翻腾起伏，沙沙作响。
梅林深处，站着一位雪衣的男子，那人梳着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作军人打扮，身形挺拔修长，茕茕而立，似雕塑般优雅静美。唯一奇怪的便是，他的脸被一个似银质的精致面具遮掩了大半，只余一双古井样的眸子，和两片鲜艳饱满的唇裸露在外，引人遐想。
雪衣男子身前是一方略显单薄的坟冢，冢前的石碑上，是几个用朱砂描摹过的大字：“尊师赵永谅之墓”，碑前还靠着一捧新鲜朴实的花束，和几坛子封得严严实实的酒水。他静静地立在碑前，凝视着墓碑上的字迹，隐在面具后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只一股淡淡的悲哀萦绕，将这周遭的空气都染得有些沉重。
“班主……”不知静默多久的男子突然开口，声线出奇地沙哑破碎，“您与我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子絮本想完成任务后便为您尽孝给您养老，却不料当日算漏一策，竟让您白白丧生小人之手，子絮…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话未说完，男子喉间便带了哽咽，连同那公鸭般的嗓子，听起来呜呜哑哑，极是刺耳。
“您听，如今子絮的嗓子成了这样，连做您徒弟的资格都没有了，若您还在的话，定是要狠狠教训我一顿的吧，”几滴泪顺着他光洁如玉的下巴落下，男子又低低笑了起来，“其实也不一定，您知道的，我并不喜唱戏，每每登台都会郁卒一番，坚持唱也不过为了自己讨一份生活，不至于像个混吃等死的废人罢了……故而，子絮的嗓子坏了，您兴许还会高兴我终于能乖乖让您养着了罢……”
守在远处的唐勋隐隐听到里面一忽儿传来哭一忽儿又是笑的声音，紧紧蹙起了眉，神色间有几分不安。在赵班主身故后的这几年里，少将军几乎每次来祭拜他时情绪都会波动得异常厉害，平日里冷静、甚至冷淡得不像个人的少将军，似乎只有在这里才会显出他柔软的一面来。如今，作为他贴身副官的唐勋，既高兴他能够有个宣泄的口子，又担心他会过于激动伤了身子。
想到这里，唐勋微微挑眉，自己怎么越来越像那小子的妈了，这心操得比他那个便宜老子还宽呢。他不禁暗暗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继续操刚才没操完的心。
半晌，薛先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将赵班主碑前的花束又摆正了些，才缓步离开了那个小坟冢。走了一段，他看到了唐勋的身影，便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走了。”
唐勋低声称是，顺带将手中的毛领大氅披到了薛先生身上，又轻轻捋了捋那毛茸茸的领子：“这天儿还冷着呢，自己的身子可马虎不得。”
薛先生呼出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里化作一阵白雾，缓缓向林子外走去。唐勋紧跟在他身后，半晌，他在梅林的边缘看到了他们家那辆黑色的小轿车，于是快走几步上前拉开后座的车门，让薛先生坐了进去，然后自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
一路上，薛先生都偏着头，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