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寄余生 27.你别动手啊！(2)

“又不是我不愿学，实在是书太难背。”云阳哭丧着脸，“我不爱读书，我就喜欢唱曲儿、唱戏……”
“唱曲儿能唱一辈子？还是唱戏能唱一辈子？”大春点点他的额头，“这两年你长得快，也快到了倒仓的时候，若是嗓子坏了，你可指什么填饱肚子？”
“能唱一天我就唱一天，”云阳梗着脖子，犟道，“能唱一年我就唱一年！等我不能唱了，就是饿死，我也高兴！”
大壮扇子一拍他脑袋：“说什么傻话！你就是仗着你哥哥们替你挡风遮雨，才敢无法无天！”
“你别动手啊！”大春推开大壮，“孩子小，慢慢教他就是了，说这些做什么！”
云阳扁着嘴，眼睛里都是委屈。
福德与白小白对坐饮茶，只叫周沧海在一旁煮茶伺候。
“大师父，”白小白感慨道，“我们兄弟江湖浪迹多年，从未敢想过能有今日这安稳日子。虽是乱世，乾镇却如世外桃源啊！”
“你们兄弟着实不易。”福德手捻佛珠，“从小为生计奔忙，想必打也挨得惯了、骂也听得淡了。市井里哪有那样多善心人，你们走江湖的时候，自己也不过是少年，还带着个孩子，没走歪路、错路，善莫大焉。”
“我虽然大他们一些，但心思没有那么细致。柳辫儿外表柔弱，心志最是刚强。最操心的就是小孟儿，自打捡到了云阳，他就又是当爹又是当娘，小到针尖线头儿，大到卖买生计，都是他在操持。”
福德看了一眼周沧海，逐渐抽条儿、肩膀越来越宽的少年低着头侍弄茶炉，仿佛入定。
“伺候孩子可不容易。”福德道，“芝麻小时候最是叫人头疼，夜里不睡，白日里睁着眼睛就要吃，能走了就开始上房揭瓦，大点儿了便开始惹祸。也就是沧海还老实些，最是省心。”
白小白道：“沧海一看就是懂事的，应是大师教导有方。我们孟一粟就不同了，他自小街头卖艺，为了口饭吃，习惯左右逢源，人前再委屈也得做个好相处的，遭了罪从不对人说，怕我们担心，实在忍不住了，哭都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回我发了高热，柳辫儿照顾着我，他一个人出去卖艺，被找麻烦的地痞围着打骂，回来却笑嘻嘻的，胳膊腿儿上都是青紫，硬说是不小心摔的。晚上在借住的农家牛棚里，他在梦里疼得哭，我迷迷糊糊的，还以为闹了鬼，惊怕了好几日。现在说来都是笑话，其实我这做哥哥的真是心疼他。”
福德口念佛号，瞥一眼周沧海，又与小白对视一眼，不再交谈，静坐饮茶。
周沧海入定一般，机械的拨弄着炭火，火星一跳一跳的灼得眼酸。
星盘轮转，山河变色；
一粟沧海，余生难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