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只蛇妖（下）

我以为他会欢喜，至少我看得出来，他见我第一眼时是欢喜的。
他没收了我的衣服，给我换成一袭白裳。既不好看，也不出众的，我有点怀疑他的品味。
我不开心，这人怎么总爱没收女孩子的东西呢？
阿德也不开心，他说他要走了。
他说，他要出家了。
皇子得了恶疾，访便名医均不奏效，阿德的父亲是一朝宰相，就送自己的儿子代皇子出家。
我陪阿德在桥下坐了一夜，夜里风吹得有点儿冷，阿德问我要不要回去，我摇摇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要是一回去，阿德就要被关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看不到他，我很难受。那时，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密印寺主持是一个眼睛很尖的老头。阿德剃度那日，我就隐着身形悄悄蹲在角落里看着他。阿德闭着眼，我看着阿德，老头看着我。
老头你看我干什么？阿德头才剃一半呢！我瞪着他。
“师傅？”阿德看着抬头盯着暗处一动不动的灵佑禅师，觉得头上一半有点儿冷。
灵佑禅师看着阿德，低头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阿德出家后，我也就不常回原来的家了。小黑蛇一人管着两个山头，离别的时候开心得都站不直身子了。
他说他那些个姑娘终于有住的地方了。
他说像他这个级别的蛇妖不仅要管两个山头，以后还要管四个，六个，一百六十八个！
他说以后快活赛神仙。
他说让我夜里别乱跑，再让人捉跑了。
我答应了，把从阿德那要回来的胭脂盒子和艳衣裳还给了他。
隔三差五的，我就悄悄去密印寺看阿德。他好像越过越瘦了，偶尔敲会儿木鱼，偶尔挑挑水，扫扫院子，偶尔给我念一段经书，只是，没再陪我在月光下坐坐了。
阿德说夜里寒，久坐不好。他还要给师傅换盏灯。
我说好。阿德说的总是对的。
又是一年端午，我借着薄弱的法力，熬了好几天，赶出一些绣花，换了钱，买了好几个酒糟粽子。月儿弯弯，我把热乎乎的粽子揣在怀里，小跑着，往山上密印寺跑。
半山腰上，我遇见了叫灵佑的老头。从第一眼见他我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喜欢。他就这么一直站在路中间，看着我，手里端着一个暗暗的钵碗。
“老头，你吃粽子吗？”
“蛇妖，哪里跑。”
说实话，我很无奈。因为这么拖下去，我可能赶不上端午了。我有点生气，但老头好像不打算让我。我满不情愿地掏出一个粽子，想让他卖个人情。刚想递出去，老头一伸手，一道金光，我便被打飞了出去。怀中的粽子滚了一地，我却迟迟没落地。再睁眼，青色的鳞片，有力的乌爪，这是，青龙？
不，这是，小黑蛇？
他收了原形，将我放了下来。我不敢说话，他的眸子不再是我认识的小黑蛇的乌黑色，而是赤红色，是“积尸草木腥”的赤红色。
“灵佑，我劝你，少惹事。”一时间，天地都换了颜色。
“青龙，你护得了她一世，还能护得了她永生吗？妖，就是妖。人妖殊途。白龙已然堕入妖道，老衲收的是蛇妖，不是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