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军团》第五章，复仇之魂(8)

我带着敬畏聆听莫莉安娜的演说。在她的光环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欺诈的迹象，而她似乎也正仔细地斟酌着词句，担心因言语不慎而吓到我们，或者引起怀疑。我只想将她的心智彻底撕开，将她在新生帝国中的记忆和体验洗劫一空。而阻止我的也不过是个简单的缘由——她坚持要面见阿巴顿，而我很清楚我的主君也会亲自接见这名外来者。
莫莉安娜继续说着。整个世界被重塑，它们的大陆上遍布坟场与墓地，所悼念的却不是我们这场几被遗忘的叛乱中阵亡的双方将士，而是那些最近数百年来神皇忠贞信徒中的烈士。
神皇。
神，皇。
语言无法形容这个字眼对我所造成的影响。我将尽我所能地解释它，即便我早已知晓任何解说都是徒劳，因为任何措辞都无法准确地描述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头衔时的感受。
“神皇。”阿穆拉尔要求莫莉安娜再说一次，而她也再次复述了这个字眼。阿穆拉尔如遭雷击，他的思维瞬间变得酸涩无比，甚至让我的感知都受到了压迫。
泰雷玛孔兴高采烈地仰天长笑，愉悦和快感是如此强烈，让我都觉得他的两颗心脏是否会因此骤停。你可以在精神病院的大厅中听到类似的狂笑。这已经远远超过了欢乐和喜悦的范畴，而是赤裸裸的解脱，仿佛心灵深处的一堵大坝突然崩塌，严防死守的疯狂因此一泻千里，而大脑也借此摆脱被剧毒所溺毙的命运。
神皇。我试图重复莫莉安娜的言语，嘴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因为我自己也在狂笑。
泰雷玛孔已经笑得快不能呼吸了，从他面甲的声讯器中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夹杂着潮湿的喘息，仿佛又什么东西堵在他的喉咙之中。阿穆拉尔则呆若木鸡地站着，试图消化他所听到的每一句话，却屡试屡败。
然而莫莉安娜远没有说完，她继续讲述帝皇救赎派是如何从大反乱的混乱余波中诞生的。这个教派的兴盛在无数的世界之间屡见不鲜，整个星系都归顺于这新兴信仰的浪潮之下。帝皇被敬称为星炬的源头，他的伟力使得人们可以在分散的群星之间往来旅行。帝皇，是人类之共主，是异形的灾星，也是唯一的真神。
神。
他们相信帝皇是神。
我知道这一切为何、如何发生，甚至在莫莉安娜诉说之前就已知晓。这不过是历史的重演，每一个文明的历史学家都会这样告诉你：宗教崛起，只因为无助的大多数人心怀恐惧，而掌握权柄者则需要不可挑战的控制。每一个宗教的崛起都有着相同的理由——社会的下层渴望答案与慰藉，需要来生的奖励以平衡今生的艰难与险峻；要阻止人们为更好的生活而奋起反抗，统治者们创造了一系列的信条以让大多数人服从和温驯。
顺从，服从，屈从……这些成为了美德，而被压制者则必须去追求大德大善、或者来世的奖励。
试图反抗这种主流信仰的行为已经不再是哲学异见，而是被判为异端，足以被判决枭首的异端。也因为如此，强者对弱者的控制才得以延续。
“神皇，”我终于能说出这个词。从那以后的生涯中，我无数次诅咒这个头衔，也曾多次在他的狂信者高喊这个称号时畏缩。但在那一天，我去只是天真地和泰雷玛孔一起狂笑，残酷而鄙夷的狂笑，并非胜利的喜悦，而是战败之后凄凉的快乐。笑声也是一种净化，仿佛抖落一块令人不悦的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