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情:『二十四』对弈
润玉携邝露来到人间,自由随性地观山踏水后,决定在一座不甚繁华的小城里暂住一晚。
今夜月色朦胧伴有小雨,润玉邀邝露一边倚窗听雨一边秉烛下棋。
“邝露的棋艺杀杀天界几位仙子仙童尚可,与陛下对弈可真是班门弄斧了。”纤纤素手执黑子轻轻放于木质棋盘上,落了一声清脆声响。
“你惯会谦虚,我可听闻有一回叔父联合了太白同时寻你斗棋,还是让你连赢三局,输得他们老脸都快挂不住。”骨节分明的大手执白并不追击,只自顾自稳稳落子。
“是月下仙人夸张了。不过,邝露的棋艺与布星术,都是陛下一手调教,邝露能做得好,都是陛下这位师傅教得好。”
“是啊。都是我教得你。那就让我校验一下你的本事吧。”
润玉悠闲地捏着白子于手中把玩,耐心等待邝露。而邝露领命后便皱着眉谨慎思考着棋面的整体布局。
这下棋一事,润玉早已成大家,这六界无人能战更无人敢战。当初之所以指点邝露,那也是还作夜神时的他偶然撞见了邝露在认真背棋谱,那模样有些无助又有些恼怒,也不知怎的就触了他心弦,主动说要教邝露下棋。
邝露一直都是聪慧好学的。这布星之法学得有模有样,下棋也几可算是高手。
今夜邝露的棋风不同于过往温和含蓄,而是有些激进强硬,一连吞下润玉五子,惹得润玉都不由低笑。
“邝露的棋艺风格骤变,不见往日婉约做派,反而像是沙场猛将急先锋,可有何缘故?”
“并无。”邝露眼中含笑,因她又拿下一成。
“谁都会变。连陛下下棋的风格也与夜神时大相径庭了。也许这就是,时也,势也。”
“时也,势也。”润玉轻声重复了邝露的话,执棋的手一顿后重新落下封闭住白子活气,场上局势瞬间发生了微妙变化。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着重新陷入僵局的邝露,道,“运也命也,不可抗。但我便是这天,本座说要如何,那便是如何。”
邝露并未留意他话语中的异样,只是焦灼于润玉轻轻一子就切断了她大片白子。她要想办法另谋出路,还得分心答话。
“陛下的确是这六界之主,上天入地谁敢不从?只不过,这权利既是利剑又是枷锁,陛下不可忘记天帝职责,更不要重蹈前天帝的覆辙。”
下完黑子,邝露就怔住了。
都怪这月色迷离雨声温柔,使得她竟恍惚以为面前坐得还是人微言轻、宽厚亲切的夜神大殿,而不是翻云覆雨、心随意动的天帝陛下。
邝露僵硬地垂了头,“请……陛下降罪。是邝露失言了。”
润玉没有立刻说话,屋内便只剩下烛火噼啪燃烧的声音,那雨声也好似听不到了。
“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自是知道邝露你一心为我。”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预与她计较,但是那声音可听不见一丝温和轻松,倒更像是完整冰面上被砸出一个缺口,而后等待蛛纹龟裂。
邝露咬了咬嘴唇,抬起眼看润玉,就见他侧头望着窗外,面如冠玉的侧脸上一派冷漠。他微微抬起右手轻轻一挥,夜雨便瞬间停住不动,而后淅淅沥沥竟全部倒流回了夜幕云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