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 文/花犯
只有作者知道自己的作品好不好,错不了的。而那些文章能否被当成“杰作”,全凭后世人喜欢或讨厌了。某种程度上对作者不公平,但更大的程度上,主动权在作者手里。我写的文章当然很美,是很好的作品。如果不美,我为什么要写出来呢?写文章多累啊,睡到后半夜突然被灵感惊醒摸手机码字是常事。自找的,怨不得别人。有时字句、韵律和情节像阵雨一样在我头顶下个不停,我像在落雨的巷子里东奔西走,赤着脚,惶惶不知去向,在心里盼望这场雨快点停,又清楚地知道,不付诸于文字是停不了的。
我眼里容不下劣作,可能是太挑剔了,从小到大一直没遇见相投的作家。倘若没有遇到太宰治,我可能直到二十二岁还不曾真正走心地好好读书,更不可能遇到王尔德。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自己明白就好。太宰的书十有八九我都读过,那个谎话连篇的男人坐在我对面喃喃道,“不相信我的人,是笨蛋。”据说愚蠢的人你对他说什么他都信,唯独不要对他说他很愚蠢,他会以为你在骗他。太宰这句话,是在说读者愚蠢啊。试想谁会为这句话雀跃?不愿承认自己是笨蛋的读者啊。想通了吗?天才都是傲慢的。那个天才又开始喃喃自己的处世之道,这句我相信,这句是真的。
“保持分寸。保持分寸。”
我的文章是我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它们终究要被收进作品集里,在我死掉以后由我亲爱的人整理出版。它们会找到好读者,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总有人会像我读太宰一样,一字一字读我的文章。当世人心浮躁,恐难觅知音。长久以来,避世、厌世之类的情绪纠缠着我,如影随形。但我也明白,任何时代的生活都不容易。我们来到这世上,或许就是为了感受美与悲怆吧。文学,说到底,就是构成这世间的绝大多数。渺小又伟大的普通人,俗烂又精辟的对白,单调又绚丽的背景,空洞又精彩的剧情。不是吗?放弃逻辑,或许才是创作的开始。半梦半醒,或许才是艺术的开始。艺术家是无用的人,天才是认为自己无用的人。一个又一个大作家坐到我对面,翘起手指对我说。
他们说。
“一个人一生的创作水平是有限的,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差到哪去。”我松了一口气。
“作家一辈子只能写七篇文章,剩下的就是不断地老调重弹。”我表示怀疑。
“写作最崇高的目标,是为无法发声的人发声。”我暗自期待。
深知大学毕业后的生活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只能被时间推着往前走,无论前方有灾难,还是有惊喜,我都得一步步走过去,一遭遭经历,没别的办法。哦,倒也有办法。把生命终结在这一刻吧。不,不行。终结于这清闲的、迷醉的、暴殄天物的、卑鄙可耻的生活,会被太宰骂没出息。是吧?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