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者【2】

【机械师】
【……“你就是太死脑筋。”
看似面相憨厚的数学老师镇定地将那张试卷放在少女的桌上，少女眼中只见那血红的悲戚数字，她强忍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愀然无语地低下头，好像预知到人们的冷言冷语，以及刀子似的锐利目光。
数学老师接着走向少女身后的座位，走过少女身后的身后，试卷发了一张又一张，满堂噤若寒蝉，全班受到批评的，只有少女一人。
“我有觉悟，我知道会这样，可我不想死啊！”
下课铃响，葬歌奏起。野兽的本性战胜了千百年累积的文明。
悲剧之前没有哀悼，咒骂声不绝于耳：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一个巴掌拍不响。”
“怎么不杀害别人，就杀害你？”
不及格的少女作为次品被“报废”拆解。零件散落满地，当人们剥皮拆骨时，根本意识不到她同人类一样有爱与被爱的权利，人们只知道少女活着创造不了任何价值，不如死后回炉重造值两个钱........
“人本身没有任何价值，社会所认可的价值才是人的价值。”
“也就是说，试卷上的数字，工资条上的数字，在人们心目中的权重高于那堆腐肉。自诩最智慧的哲学家为维护虚伪的和谐拒绝承认，可绝对唯物的真理不容人类质疑!”
“最残酷的是，证据终有一日会消失，如果谜团的结局是未解之谜还好。然而倘若哪个急躁的疯子强行解释谜团，并且他的假说为论据消失前时代的全人类所信任的话，那么惨遭混淆的答案将传承千万年，并被复读机们无数遍复读下去。
“对了对了，人类永远造不出永动机与时光机是以上理论的充要条件，当人类拥有回溯时间的能力后，以上理论将被全盘否定。”】
某种力量使蒸汽朋克装扮的机械师停下笔来，眼瞳将看似最简单的纯白分解出七色。好像自己能窥见密不透风的狭窄房间里每一个原子上的细节，房间从几何学角度上来说较上一分钟并未变化些许，但在她大脑中已与浩瀚寰宇无异，机械师谦卑地向这微缩的庞大俯首，可惜区区十六开纸面容不下她的思想。
“过载警告，热继电器触发保护，请停止工作。”核心警告机械师极限已至。
她只得无奈地撑着脑袋闭目养神，酷似雕塑“沉思者”。进度条数字清晰呈现于脑海，机械师神情痛苦地等待恢复进度从0%缓慢走到100%，谢天谢地，眩晕感仅持续了两小时。眩晕感过后，如人们常说的那样，“满血复活”了。
“两个小时的不适换废寝忘食不舍昼夜的狂欢，所谓愉悦仅此而已。有关往日崎岖的文件都在大脑深处回收站角落躺着，当下反倒远不如过去艰险了。”
机械师的运算核心绝大多数时间处于绝对理性状态，大梦初醒的惺忪感令她破例惆怅了一次。
她以前的狂欢是随波逐流地对酒当歌，混在都市的霓虹灯光中寻欢作乐。如今欢乐也好孤独也罢，独属于自己。
地下室隔绝了白天黑夜，钟表代替了太阳，自然而然的顶替了时间代言人的位置。机械师的房间位于地下深处。两个姐姐远走他乡，再加上存在感稀薄，有可能几个月才有同伴来问候一次，要么是“发放生活所需品”，要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