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不归客(2)

临别之际，我将寺前的落叶打扫干净。师兄弟们把我送到山下。我从小被遗弃，那日也是叶落满路，我无助地在寺门哭着，我佛慈悲，师父不忍心把我救了回来，我在这里度过了半生。日后，我又会在何处度过？
听说，他的家安顿在江南。那个万般柔情的一方水土。我驾着一叶扁舟，游历他所踏足过的地方。路上不乏良人美景，于我不过是俗世尘泥，不值留念。我只忧会给他带来不便。
我越靠近，越是不安。他还会记得我吗？还是早已与娇妻 儿女享天伦之乐，忘却江湖琐事。我不知，亦不敢知。
他曾提过，“要是有一日退隐，定会寻一处竹林。于深处亲手搭建小居，携上心爱之人。浮世万千，乐趣莫不过此？”
今夜不知为何无月，满天星斗点点微光照着江边的山。我拾起船尾的酒，这似乎能让我忘却人间的苦。酒很烈，很浓，我有些头晕。壶渐渐从我的手中滑落，我看见了他。
他着一身白衣，缓缓向我走来。朝我伸出了手，温柔一笑，我呆呆地看着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上前拥他。他叹了口气，怅然若失。他的身子发白，似要与山间融为一体。我再顾不得佛法清规，这一刻，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可我碰不到，他果然还是离开了。忽而他消失的地方，云雾迷蒙，佛光显露。我忙跪下，“弟子违戒了。”
佛说，“遵从内心，亦是修行。”
“弟子受教。”我虔诚地朝佛光渐散之处行了一礼。醒来只觉，天水相接，星河压船。（答主曰：人不可忽视的尚不止情爱，这山间星梦，江上清风，自是人间第一流。）
此程，便当是给他送上祝福罢。我轻步踏上那条路，一条我将铭记一生的路。
穿林拂叶，踏水过溪。依他的性子，家想必会安在这里。我放慢了步伐，细细品着林间风景，笛声悠扬，从远处传来，带有欢愉之感。我却眉头紧蹙，只怕这是最后一次到这儿。
白云生处，有一小阁。我在林里徘徊许久，咬咬牙走到竹栏外，叩门。屋内走出了个温婉的女子，娉婷袅娜，话语轻柔，“我家夫君外出，公子有何事，妾可代为转达。”女子面容姣好，脸上的笑容温暖，和他真配啊。我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公子风尘仆仆，这一路想必很是辛苦，妾去倒碗茶。”
屋里传来婴孩的哭声，女子急步走入内。我愣了愣，我想离开，可我却移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