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廿九)
自上次执明来这个小镇到现在已经近一个月了,莫澜在十几天前已然带着人离开——镇子虽然比王宫豪宅多了乡野清净,但左不过是野花杂草,人们的生活也是千篇一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若是说修养自然是可以,但莫澜不可能把一年的时间都浪费在这里,慕容离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因此便打发人离开了。
莫澜一走,这个偏僻的小镇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慕容离的日子也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但是信修却能看出来,慕容离终究不是那个“肜沐”了,执明一走,他的魂也像是被勾走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很生气,气慕容离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人,气那个人敢丢下慕容离独自离开。但是他没有。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长大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野郊的草已经能没过双脚,隔壁的大黄狗也开始发情,连慕容离笔下的画作也渐渐变了主题,可是王城里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信修不敢在慕容离面前提执明,性子也突然间变得安稳了很多。不过慕容离还是会和他斗嘴,哪怕是洗碗都能扯到那些前人著作,斗完嘴还会聊聊当今朝政和新晋才子,两个人的院子倒还有几分其乐融融。
说是慕容离变了,信修又何尝不是。渐渐内敛的脾气,点评朝政的文章,日益凸显的锐气,信修的变化,慕容离都看在眼里。
显而易见,信修终于迈出了“平反”的第一步。
对于这些,慕容离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没有谁的路可以让别人代替,更不可能走出两条完全相同的路。他人最多是某个岔路口的指引者,是对是错,全无定论。而更多的人,只是生命中的过客,能对你的人生指指点点的都是少数。到最后,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一个月又一月,连信修都开始把慕容离的厚衣裳从箱底一件件拿出来晒了,执明都没有任何音信。仿佛他从来也不知道这里还住着一个叫“慕容离”的人,仿佛他的心里从来也没有一个叫“阿离”的人。
这事若是改成话本子,人们定要把那个远在王城的陛下骂个狗血淋头,但是看客们也定有为那人辩护的:万民之主,日理万机,便是再怎么放在心尖上的人,也不可能日日去看。况且王城里又不缺那一处宫殿,怎的就不能搬去一起呢?
还好,这话本子,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出来的,执明也就不需要担心慕容离瞧见了会不高兴。
朝堂上的事,再怎么琐碎繁杂也终归是小事,若是惹了慕容离不高兴,他便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慕容离在小镇住得安逸,可各部大臣之间却暗潮涌动。
执明现在明显是在挑选优秀的年轻人打算培养,谁不想自家的儿子有这福气,明里暗里较着劲。执明视若不见,任他们去争。
执明不可能把江山随随便便交给这些大臣的子侄,但目前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能一直拖着。
不过,已经几个月过去了,他快忍不住了。
最迟冬至。
冬至,若是慕容离连回来暂住一夜也不肯,那么他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