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3)

店里没有暖气，他眼里的东西流出来，被空气一裹，比胃里的酒还凉。
他好像睡着了。
门外的人透过卷闸门，走进店里，从里间拿了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什么也不干，就这么静静地瞧着他。
语气似有埋怨：“胃不好还喝这么凉的酒。”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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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第一次见那么清亮的眼睛，看久了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天桥上贴膜的很多，能干满三个月的，只有我一个。听说街对面那家卖手机的店里也有贴膜的，好像不太待见我，也对，同行生来是仇家，以后记得别去人家店门口晃悠。
我记得那天是晴天，大太阳毒辣辣的，他从店里出来，浑身都写着不痛快，他看向我这边，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一点一点找回来，像是宇宙，又像是深海，我承认，我陷进去了。
就那一眼，值。
后面的事情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缘分这种东西，由不得你不信。
我总是有些怕。我看见他跟那些女学生说话的时候，生怕他就这么走了，甚至连一声招呼都不打，那怎么好。于是我拉着他直接回家了，窗外下起雨，淅淅沥沥的，盖住了我还未出口的话。有些事我没有跟他讲，我想他应该明白，但是现在看来，他并不明白。
有天他没来，我一个人在，肚子突然有些疼，好心人把我送到医院。那一瞬间我在想，只要能活下去，别的都不重要了，但是我的身体没给我这个机会，肺癌，晚期，没得治。
要是他知道了会怎么说，他一定会说：“管他什么癌，治。”他总是这样，有时候犟的听不进劝，要治，得花多少钱。
但我还是想活着，好不容易遇见这么好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好好过日子，就得分开了。
我生日那天，他送了我一块很贵的表，我能猜到他的钱是怎么来的，我知道我应该高兴，但我高兴不起来。两个人能产生感情是一件及其不容易的事，他这么认真，要是有天我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我不愿意去想，也不敢想。
老天爷好像对我们格外关注，总有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替他看笑话。
她们说的话越来越难听，我们成了那一栋楼的罪人，他经常干些杂活，出去的时间不固定，我出去的早，有阵子门坏了，使劲关才能关上，他晚上睡不踏实，我怕惊到他，出去的时候就虚掩着门。隔壁住户的孩子便趁机进去，在我们的墙上乱涂乱画，把屋子里弄得一团糟，还偷走了我给他做的早餐。他连着好几天没吃早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胃病又犯了，夜里疼得睡不着觉，一晚上得吃三四片布洛芬才行。
我帮他揉着肚子，心一揪一揪地疼。
讨债的上门找他，我就在门口听着，等他说完那句话我就冲进去。我不擅长说谎，我不敢看他，我怕他察觉出我是在骗他。幸亏，他信了。
我却有些恍惚，他不是很聪明吗？怎么就信了呢？
怎么，就信了呢？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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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像是呓语，又像是轻声安抚喝醉的老板，“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