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2)

门外的人还在，夜里风大，肆虐的北风顺着嘴巴和眼睛窜进身体里，悄悄入了五脏六腑。他好似觉不出冷，继续站在风口。
门内，老板喝了一口酒，冰凉冰凉的。
他越说越起兴：“后来，后来就好上了呗，我那时候没啥正经工作，只能找点杂活干干，有时候陪着他贴膜，日子虽然过得紧巴巴的，但是晚上有人帮你暖被窝啊。”
“我这人吧，就是嘴贱，那天来了一群女学生找他贴膜，我不就是夸了句人家漂亮嘛，这种客套的话，谁当真谁是傻子。但是他当真了，直接收拾摊子拉着我走了。你是不知道他手劲有多大，拽的人生疼。”
“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但他那人吧，有点轴，得顺着他，哄着他。”
“我俩在一块过得第一个节，是他的生日，我寻思着，得给他置办个东西。那阵子我经常路过一家商场。商场橱窗里放着一块表，那表盘，那表针，那表链，我一眼就瞅上了。这东西啥都好，就是不便宜，具体多少钱我有点记不清了，反正得抵我干好久的工钱。我想过买个别的，但你知道吧，有些东西，有些人，你见过以后，后来的再好，也没法释然。”
“那段时间我跟疯了似的，是个给钱的活就去，一天三顿馒头就咸菜，但是我不觉得委屈，只要一看见卡里的余额离目标越来越近，我就高兴，一高兴，就顾不上饿了。”
“我还记得他生日那天，我终于凑够了钱，小心翼翼捧着表回去，献宝一样放在他面前，他看见后，突然就生气了，怪我乱花钱，怪我没远见。可是那是他的生日啊，寻常的东西怎么配的上他。”
“呐，你看，就是这块表。”
他把手里的表放在桌子上。
“这事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最可恨的是住我俩隔壁的那几个长嘴婆子，成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嚼舌根，说我俩是同性恋，心理不正常，容易得病，说我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太恶心，说我们的东西都是脏的，沾了会被传染，说我们肯定有娘生没娘养，是社会的渣子。她们好像不知道累，这一点点谈资，跟楼上的说完了跟楼下的说，有时候还跟过路人聊上几句。”
“那段时间他好像疯了，逮着一点小事就跟我吵架，白天吵，晚上也吵，我真的很累，我也开始相信她们说的话了，两个男人，本来就不应该好上。”
“对了，还有个事我没说，给他买表的钱我只攒了一半，另一半是我贷的，不正规，不用身份证就能办。有一天他们找上门来了，五千块钱涨成了一万块钱，那人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里面是正在贴膜的他，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有些激动，瓶子里的酒去了大半，“我从他们手里抢过那张照片，我说我跟他只是玩玩，这钱我一人抗，跟他没关系。你看，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我在心里跟他说再多好话都没用，只有这句明显的假话被他听见了。”
“可是他当真了，他竟然当真了。”
“你说，他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当真呢？”
老板觉得用杯子喝不尽兴，索性直接拿着瓶子往嘴里灌，许是灌的有些猛，他重重地咳了几声。门外有东西不小心碰上卷闸门，发出轻微地声响，老板听见声音，踉踉跄跄地扒着门上的小孔往外看，只看到一棵光秃秃的树和一地枯黄的叶子。他自嘲般笑笑，回到原位，“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