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生,天圆地方。
在灰暗的天空笼罩之下,一切都好似披上一层灰纱般朦胧。刺骨的霜雾笼罩在这片灰褐色的土地之上,隐隐的散发出些许腥味。终年不化的积雪在此时被滚烫的鲜血所消弭,仅留下几片夹杂着血色的水洼。或许在这片土地上还残存着几具尚有余温的尸骸,不过也会很快被这灰褐而又冰冷的土地所吞噬。
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战争,没有人输,也没有人赢。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似乎毫无意义,但是死掉的人,终归是回不去了。现在这里剩下的,就只有些许残骸以及破损的兵器与盔甲了。
此时,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霜雾中走出。
那是位年轻的僧人,身着青衣,头戴斗笠,徒步行于这片冰冷的战场之上。他望着远处堆满了尸骸的水洼,似是为此而来一般。每朝那水洼行进一步,他手中禅杖上的金环便发出一次清脆的响音,在这战场之上回荡。
这里叫鹿原,一片充满战争与杀戮的战场。
在很久,很久以前,它只是一片无人问津的峡谷。直到仙驿与武朝两国的战争开始,自那以后,不论多么深厚而洁白的积雪,都会化作鲜红的水洼,不论多么大的暴雨都无法洗刷,那宛若刻印在这片土地之上,鲜红的印记。
这是这片土地的过去,也将会是它的将来。
一切都好似一场闹剧一般,在这片山谷之中上演。
这场闹剧的主角,一个叫做诸仙永驿皇朝,一个叫做皇天圣武王朝。它们麾下的军队在这里相遇,厮杀,然后迎来永存于此的宿命。
“有什么意义呢?”
僧人在几具仙驿士兵的尸骸前停下,手中的禅杖平于身前,一切重归寂静。他看着那些尸体,露出了一个略带嘲弄的笑容。他心里很明白,这些士兵为何而死,他也很明白,自己做不到像这些士兵一般,为国捐躯。
“我是个和尚,但这世上早已无佛。早已无人可度尔等。”
那僧人似是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不过我想,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吧。
闻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腥味,他突然想起,在许久之前的那个雨夜。同样是这么寒冷,同样是如此刺鼻的腥味,同样是如此令人作呕,同样的...尸横遍野。似乎那同门临死前一声声的悲呼还在耳边回荡,他手中利刃上的鲜血还未干涸一般,如此的...令人生厌。
僧人拉了拉头上的斗笠,似是有些不愿想起那段不堪的回忆,不愿回想起那段,藏于心间,流于指尖的血腥。
天,好似那晚一般,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从未如此讨厌雨天,因为这会让他觉得,那个雨夜仍未过去。
“啧...又着魔了。”
僧人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那士兵的遗骸,行了个佛礼,然后开始吟诵佛经。无根之火,凭空而起,以魂为薪,照于永河。在虚幻与真实之间,僧人看到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自天边而起。河中飘着一团团或黑或灰的花簇,从他身边缓缓流过。
“今日尔等,就化作那魂花,消散于世间吧。”
那乳白色的火焰不断地焚烧着地上仙驿士兵的残骸,宛若蝗虫一般,不一会便把遍布荒野的尸体全部蚕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