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追月(3)

这种事在他身为阴阳师起就不知做过多少次了，源氏的咒术之强，即使是神明也能奴役，更遑论这伪装神明的兔妖。
但这一次，无往不利的阴阳术失效了。
并非那兔妖妖力强横，而是咒术在半途便消散了，毫无预兆的，如同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散了。
说到阳光，那位中年男人才发觉现在周围亮的发白，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得抬头，却看见原本应该沉入地下的月亮，此刻高悬中天，散发着白得刺目的光芒。
直到这时，中年男人才想起有关“辉夜姬”的传闻，但却为时已晚。
浩荡月光交织出如水幻境，而在幻境中央、天地交接之处，柔弱的少女抱膝而眠，漆黑长发如瀑，姣好的面容被如水的月影掩映，华丽的衣袍上流转着水色光晕。是月色照影，抑或是月色本身？
一切都沉静了，追击而来的阴阳师和巨狼都沉浸入月色里，陷入永恒的沉睡中。
如此幻梦，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笛声，不知何起，不知所终，一如这梦幻无常。追月神就在这样的笛声中醒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阵轻松，先前所遭受的苦难恍如一梦。
“辉夜……”追月神看着被明亮月光笼罩的少女，有些犹豫得呼喊，而在月光中沉睡的少女听到这轻声的呼唤，长长的睫毛轻颤，但终究没有醒来。
追月神定定得看着月光下的少女，四周庞然的神力提醒着她，这是一位神明，与窃取神位的自己不同，这是一位真正的、永恒如一的神明！她甚至无需理会凡人的祈愿，凡人的信仰于她来说譬如萤火，而她是永恒的皓月，世人唯有对其顶礼膜拜。
“辉夜！”追月神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终于确认月光中的少女正是辉夜，再次向月光中的少女呼喊了一声，这一次，少女才悠悠转醒。
“哈欠……”辉夜揉了揉惺忪睡眼，不由自主伸了个懒腰，而天上的圆月似乎因为她的醒来而愈发明亮了。
“辉夜，你没事吧？”追月神抬着脖子，有些急迫地问道。
月光中醒来的少女似乎依旧还在回味着梦境，如湖水般澄净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梦幻般的雾气，她低头端详了一下追月神，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呀？为什么我感觉好像认识你……”
少女的话如轻云般柔软，但落在追月神心中，却不啻于泰山崩塌。
辉夜忘记自己了。
追月神张了张口，却觉得口腔一阵干燥，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在一位高贵的神明面前，她又能说什么？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位卑劣的，窃取他人神位的妖而已。
就在此时，悠扬的笛声戛然而止。
“啊！”少女突然惊呼一声，伸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巴，“我必须离开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话音刚落，不待追月神回答，少女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那笛声的来源处疾行而去。
“月之姬……”追月神望着辉夜远去的背影，直至对方完全消失在群山之中。
随着辉夜的离去，月色渐隐，远天泛起白光，太阳即将升起，天亮了。人们从梦中苏醒，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
追月神终于收回目光，向自己来时的山村而去。
至于源氏的阴阳师，早已随破碎的幻境一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