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萤火(上)
萨哥斯城外的安详月夜
北海巨浪拍击百尺高的悬崖
一粒萤火自苍穹坠落
悄无声息
战火纷飞的岁月,一切都变得千疮百孔。且不去谈论家族,爱情,忠诚,理想这些在和平年代依旧岌岌可危的事物,就连远方平原上牢固又高耸的萨哥斯城城墙,也因年年侵扰的战乱和数次易手增添了不少伤痕与棱角。
月亮高悬在萨哥斯城外方圆数十英里的广袤平原之上。她是公平的,每一位夜行者都沐浴着明亮的银白色辉光,急匆匆的脚步后是深浅不一的杂乱脚印。它们或是延伸向萨哥斯身后地面泥泞的库林岛,或是去往西方终年积雪的莽莽群山,再者是往南走,去敲开库丹城那用坑洼铁皮包裹的厚重榆木门。圆梦之地也好,温暖港湾也罢,在卡拉迪亚大陆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此刻,这大陆的边陲之地正享受着难得的安详时光。平原边缘的密林里静谧无声,直到阵阵虫鸣从四周升起,引领人们进入甜美的梦乡。数十个油布帐篷星罗棋布,海浪轻轻拍打悬崖,为辛劳一天的战士们奏响安眠曲。某顶不甚起眼的帐篷外,一堆篝火被刚添进的枯枝激得噼啪作响,几粒火花随风飘散,如流星湮灭在白底黑线缝制的猎鹰旗两旁。
“今天是,离开图尔加的...”
少年的手笨拙地操控着笔尖已经分叉的鹅毛笔,一字一念,趁着篝火的光亮在羊皮纸卷上划下潦草的库吉特族文字。厚鱼鳞甲臂铠戴着写字闷热又辛苦,所以早就被他脱下来,成对摆在固定帐篷的木楔子旁。尽管如此,羊皮卷上的字还是如幼儿作品般笨拙,他苦笑着摇摇头,在一片蝉鸣声中接着写:
“...第637天。”
当鹅毛笔真真切切在粗糙羊皮卷上留下这几个黑色的数字,他才意识到,距离自己第一次走出那个群山环绕的辽阔草原,已经过了一年零九个月。少年提起笔顿了顿,把视线投向西南方,却只能在斑驳密林的遮蔽里看到几抹雪山顶永恒的白,连绵起伏的山峦如卧伏猛兽,隔绝了他数百天来眺望草原的所有念想。少年长叹一口气,泛黄的鹅毛笔杆又摇动起来:
“清晨日光初现之时,我率领合计96名库吉特枪骑兵和骑射手从封地杰尔泊堡赶往萨哥斯,支援刺幕克波耶元帅的防守。到萨哥斯城外时天色已晚,我率领部下驻扎在萨哥斯以南数里的密林中,以此作为萨哥斯外围岗哨,防止诺德军队夜袭。”
他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没必要把自己厌烦与萨哥斯的城门队长打交道这回事写进日记里,便把鹅毛笔的墨水擦干,小心地收进随身的小包。
这支破损的鹅毛笔连同贴身小包,都是父亲在少年的冒险开始前交给他的。他还记得清楚,在图尔加顺着凹凸石板路延伸的小巷,父亲站在屋檐的阴影下,把这个包塞进他的怀里,随即人潮汹涌,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六百三十七天的时光流逝,少年的足迹踏遍卡拉迪亚大陆的每个村庄城镇,却没能再看父亲一眼。或许他早已在杰尔喀拉或帕拉汶附近登上去往其他大陆的船,去书写一个男人关于冒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