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卿一笑忘流年

一
看过怎样的风景才觉得难忘？
遇见怎样的人才此生无悔？
天将黑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并未附上署名的信笺。信纸上的字迹犹如往日记忆那样陌生，可以确定，这并非是我熟识的朋友寄过来的。
‌罢读此信，我恍然明白，这封来信的主人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个过于遥远的名字，在多年以后的今天，望着将暮未暮的城市，我无可避免回想起最后一次看见苏辞暮将手中气球缓缓升空的那个迟暮，望着那时若有所思的她站在暮色浓稠的黄昏的背影，我第一次意识到了渺茫的人生以及沉重的时间。
我清晰地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高考结束后我和苏辞暮一如既往去了郊外的山上，我们像一开始那样安静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茂密树林间的蝉鸣不断的穿过闷热的气流回响在我们身边，午后的天空上，白云慵懒的聚在一起，偶尔会有一只惊起的飞鸟从我们眼前掠过。我一边想着高考后的事宜一边木讷的跟着苏辞暮走着，到了山顶已是黄昏时分。我们并肩站在山顶，望着缓缓下坠的夕阳，苏辞暮突然开口极其认真的问我：“听说无定你去过不少地方，你绝的可可西里怎样？”我当时含糊的回答她说：“去别的地方感觉还好，风景嘛，哪里都是一样的，蓝天，白云，绿水，青山，甚至鸟鸣古迹，怪石林泉，见的多了，内心也不会有最初的那种震撼了，至于可可西里，我至今都未曾去过。”“我们可是朋友？”苏辞暮继续问道。我回想起我与她人生的交集，模糊的回答说“算是吧！
”“呐，作为无定的朋友，我想你去可可西里你你会去的是吗？”我看着苏辞暮满怀期待的眼神，不由得说到“好奇怪的要求，我也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要我去可可西里的，不过既然那人是辞暮，我想我一定会去的。”“非去不可？”“嗯，非去不可！”我坚定的回答。
听完我的回答，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光彩。天快暗下来的时候，在夕阳的余晖下，她将手中的气球放飞在山顶的风中。望着她的背影，在越来越暗淡的夜空里，在渐起凉意的山风里，我平静的说起以前书中看到的一句话，愿你一生能有足够的云翳来造就一个美丽的黄昏。苏辞暮若有所思的说到“你也会是如此，穿透层层云翳，遇见一个美丽的黄昏。以后啊，我们很难再见了吧……”夜色完全将山下的城市俘获，葳蕤的灯火绽放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只有这山顶还是一片原始的黑暗，或许真如苏辞暮所言，此后人生，即将长久不见，时间是何其残忍的横桓在我们中间，苏辞暮对让我一知半解的祝福，以及我那虚无缥缈的承诺，未来会如何发展，我浑然不知，只有一股无力感在心里升起。我想到了那只飞向天空的气球，抬头看时，它早已不见了踪迹，或许是爆了吧。在我与苏辞暮相识的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山顶放一只气球，她从来没提起为何要这样做，但是我心里一直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她就像是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徒，正以她特有的方式传达信仰。
这是我与苏辞暮相见的最后一面，那晚我们下山以后，像是彼此约定好了那样，我们彻彻底底的从各自的人生之中消失不见了。有时候我还会暗想，苏辞暮是不是还在重复着他那奇怪的宗教姿势呢？直到今天这封来信，我与苏辞暮之间的交集又得以重新开始。不知是欣慰还是惭愧，这天夜里，我久违的失眠了。多年以来，我终究没去可可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