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战争(3)
“雅典人不会管你了!”说完,愤怒的斯巴达人离开了狱室。
考诺斯坐在墙角处,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刚才那个斯巴达人又送过来了一份饭食便转身离开。
而后的几天里似乎一切如旧,只是那名雅典战俘不敢再问了。然后一天,照常送来水和饭食以后,斯巴达人没有离开,他告诉考诺斯,说伯里克利将军死了,现在雅典大乱,有一些人想要释放一些战俘以表示友好,过些日子他会请示把考诺斯调往科林斯的总战俘营去,这样他就还有机会回到雅典。可事情到底是没有成的,那一年雅典人似乎在大灾难以后重振了精神,在许多地方都取得了胜利,于是有关释放战俘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这些事情都是那个斯巴达士兵告诉考诺斯的,自从那天他主动对俘虏说话以后便时不时地告诉他一些外面的消息。考诺斯听到这些消息,神情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你就这么想回雅典吗?”
斯巴达人问考诺斯。
“我可以放你走,我能这样做。但是你知道即使你现在回去了,也将会是以逃兵的罪名被处死。”
雅典战俘依然面无表情,缩在墙角。
“你们雅典人成天说自己多么伟大富裕繁荣,说自己多么开明激进,嘲笑我们粗鲁保守。可是,让你的弟兄们暴尸荒野的是你们雅典人,对自己的战俘不管不问的也是你们雅典人,过去的那个冬天有弟兄从其他地方来到要塞,他们说你们士兵的尸体还在战场上没有人去清理。你们总是说我们粗鲁野蛮保守,倒是现在,不尊重死者的人是你们。就这样你还想回去雅典?”
斯巴达人离开了,狱室里又只剩下考诺斯一个人了。他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先是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然后从愤怒的斯巴达人手中死里逃生,继而从疾病中死里逃生,他觉得自己早就已经麻木,已经死了,回不回雅典毫无意义了。这个战俘其实很早就接受了这个身份,早在他发现将他从战场上抬起的人是伯罗奔尼撒人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正如他先后很自然地接受他的士兵和懦夫的身份一样,即使这些身份都是被动地获取的。考诺斯从来不曾疑惑过自己的身份,他总会找到很恰当的理由让自己融入每一个角色中而不质疑动机。但是,当他死了三次又活了三次以后,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是谁了。
如是,考诺斯在监牢里又过了一年,斯巴达人每天给他送一次水和食物,陪他说一会儿话,然后离开。到了第三年春天,雅典人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进行蹂躏,要塞的人多了起来,考诺斯被迁往一个临时的笼子里监禁,曾经的牢房和地牢都被改成了军需库,引起的诸多不便让那个斯巴达人于考诺斯说话的频率愈发减少,有一段时间,日常给他送水和食物的人成了另一个斯巴达士兵。伯罗奔尼撒人又和雅典人在山下爆发了数次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