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儿 | 现实向】朝露（中）(2)

当时医生说他可能上不了台了，要恢复看看才知道，十月差不多就是知道最终结果的时候。
他的确是忘了。出事前忙得不可开交，杨九郎或许提过，或许没有，他也不曾把这事放在心上，下意识觉得他结不结婚没什么差别。出事以后，这件事就好像被自己的大脑故意屏蔽了，他竟然一次都没想起来过。
他见过那女孩，是个挺温柔的姑娘，用杨九郎的话说，他女朋友待他“情深义重”。
哦，不对，应该说，杨九郎的妻子。
其实这些都是已知条件，剧情本就该照此毫无新意地发展下去。
他并无丝毫反常地吃饭、聊天，甚至还打了一会儿牌。
回到房间以后，才开始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夜已很深了，晚归的人都已点亮灯火，整座城市怀揣着不可名状的心绪，安静地等待着秋天死去。
茶凉透了的时候，杨九郎抱着装了小笼包的纸袋推开了房门。
“饿了吧？”杨九郎将纸袋放在桌上，然后凑到墙边把冰凉的手放在暖气水管上，扭头对他说，“我今天听他们说这家新开的小笼包挺好吃，您赏脸尝尝？”
张云雷点了点头，拖着酸痛的身体坐到桌边，有些迟钝地打开外卖袋子。
杨九郎觉出不对，放低了声音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也没怎么。”张云雷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波澜不惊地回答，“就是听说你结婚了。”
接下来的沉默以凝固的姿态，横亘在二人之间，试图为故事保留最后一丝尊严，留他们各自揣测这沉默背后的意味。
张云雷忽然笑了，笑容像花儿开又败。他侧过脸看向他，双眸光彩熠熠，表情像是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你说，我怎么不早点儿出事儿啊？”
杨九郎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张云雷未必是最了解杨九郎的人，但却一定是最知道如何拿捏他的人，一句话一个举动便能戳住他的穴位，让他动弹不得，听之任之。无师自通地让人心甘情愿，浪掷一生。
假如，假如再早一些时日，早到谈婚论嫁之前，杨九郎定然愿意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张云雷放弃已经规划好了的全部生活。哪怕心知肚明一切困苦如黑夜行路，所有的感情也未必有相应的回报，他大抵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奔赴到他身旁。
杨九郎的脸上分辨不出悲喜，他没说话，上前两步用温热的手轻轻拉住他，像对着瓷娃娃似的小心翼翼。
张云雷顺着他的意坐了下来，杨九郎拿过一个抱枕，垫在了张云雷身后，白净修长的手习惯性地落在了他肩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按，动作一气呵成，温柔无声。
然后他用惯常的语气对他说：“说什么傻话呢，别老把出事儿不出事儿的挂在嘴边儿。”
他不问，也不答。
张云雷仍是笑，说话故意拖着长音儿，与昔日台上的泼辣模样无二：“哟~造反了，你这是要做负心汉抛下我了。”
杨九郎也轻笑起来，语气平淡地回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还愿意，就跟你搭档一辈子，绝对不抛下你。我那会儿，就只想你能活着。你能好，我就等着你。你好不了，我就也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