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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辫儿 | 现实向】朝露(上)(2)

病床上的人忽然低声说: “有他们陪着我呢,你不用总过来。大老远的。”
杨九郎回过神,用牙签叉起一小块苹果,嘴里漫不经心地应着:“那哪儿成啊。”
听见依旧是这幅无法沟通的态度,张云雷扭过头正要张嘴说他,就被一块递到唇边的苹果和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静了音。
杨九郎又趁机找补了一句:“您看见我才高兴啊不是?”
张云雷嫌弃地哼了一声。
原本嘴巴里苦得不得了,忽然尝到一丝丝清甜,好像唤醒了沉睡的味觉。
张云雷清醒时,从不开口跟人诉苦。到了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喊起九郎,嗓子里低声哼哼着:“九郎,我疼,九郎,好疼啊。”
杨九郎连忙颤抖着手轻轻拉住他,“哪儿疼”还没问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哪儿疼?
肺,肋骨,手,胯,腿,他本来的一身傲骨,被命运的波谲云诡折腾得稀碎,像日后九郎说着段子在台上调笑:摔得到处粉碎性骨折,整个一人渣。这话听的人轻轻巧巧,说的人嘴里却像含着一口血,亲见此景的个中滋味难以向外人道,至于当事人所经历的残酷就更是无法想象万中其一了,没人能真切懂得他重新回到舞台的这条路经历了多少的苦痛。
杨九郎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温柔而徒劳地摩挲着他紧皱的眉头,安静地看着他浅眠的神情,只有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掉。
半梦半醒之间,张云雷的手指微微弯曲,回握住了九郎。
-『 2、休洗红 』
张云雷打小就在德云社里,那会儿的观众都知道有个留着小辫儿的娃娃,嗓子亮得能掀翻房盖,柳活是拔尖的好。班主既是师父又是姐夫,待他自然不同,他年纪小,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大家都很疼他。三千宠爱与过人的天资,让他的骨子里多了一些不同于旁人的骄傲和矜贵,第一次面临挑战,是倒仓的时候,他没有被打败,最后凯旋而归回到了他的舞台上。
他想,倘若不能再回到舞台,那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眼下,便是第二次。
大夫说,他有瘫痪的可能。
师父说,你要是站不起来了,我就教你说书。
在张云雷得知杨九郎决定等他以后,家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来做说客劝杨九郎换搭档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每次杨九郎都是陪着笑脸,耐着性子,听时态度良好,听完直接拉倒,春风拂面,油盐不进,最后谁都没了辙,只能由着他。
于是杨九郎成功地开始了他为期数个月的“艺伎”生涯。东南西北地跑,从这个园子到那个剧场,从师兄到师弟,填着各处的坑,给各位落单的角儿量活儿,甚至还补了两回逗哏,用嘴皮子带着他搭档一起上班。之后就有师兄在台上拿他砸挂,说他就像艺伎,自己也不知道今天要伺候哪位客人,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谁都行,惹得底下哄堂大笑。
杨九郎陪着张云雷的时候,很少提工作相关的话题。甚至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过去一起演出的日子,总有粉丝会po出原来的视频然后@他,那些画面是那段日子他最怕看到的东西。因为他不敢回忆也不敢想象,过去那个天生属于舞台的人,以后可能永远无法再登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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