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之明月千里(第七章)

遖宿慕容府。
时值人静，四下里灯烛俱熄，一片静谧。慕容府中却仍有点点光亮从窗户透出，府上的主人还没有就寝，还在研究面前的残局。慕容离拈起一枚旗子一边仔细摩挲，一边凝神听窗外的动静。守夜人空远的声音已经响过两回。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炉上的酒，热气蒸腾而起，映着火焰泛着妖娆的红。慕容离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弃了棋子，一边提壶斟酒，一边道：“阁下有事，不妨坐下来吃杯热酒，边喝边谈。毕竟，眼下已入冬，更深夜寒。”
慕容离听见了什么东西轻轻落地的声音，只觉得眼前一个人影一晃而过，下一刻，那人影已经坐到了他的对面，拿起了刚满上的酒盏。抬眼望向来人，一身衣饰简单大方，既不是遖宿王弟的奢侈繁冗，也不是暗卫统领的阴邪冷厉，慕容离道：“不知夜枭统领深夜来此，可是王上有事？”
“慕容先生多虑了。”毓霄喝了口酒，啧啧了两声道，“本王此来，是本王自己的意思，想跟慕容先生谈笔买卖。”
“哦？”慕容离续酒的手一滞，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惊讶，“不知王爷想谈什么？”
“本王不喜欢绕弯子，就直接开门见山吧。慕容先生助本王登上这遖宿王位，本王助慕容先生灭天璇复瑶光，如何？”
慕容离没说话，纵然指节已攥得发红，心里已然惊涛骇浪，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良久，他才开口：“毓霄王爷这话，我听不明白。我一个普通百姓，复什么国？复国这种事自然是王室的责任，我瑶光王室，国破当日已尽数殉国了！”
毓霄闻言一笑：“慕容王子可真会开玩笑，殉国了？当日从那城楼上跳下去的，不是温大将军的幼子温煦么？”话音刚落，便觉一道寒光朝自己刺来，忙抽剑格挡。
慕容离一击未中，收回燕支又换个角度继续攻击。小小的房间里，剑影闪烁，摆好的棋局乱作一团，炉上的热酒也被踢到地上，洒出的酒燃起硕大一片火光。
在这陡然的亮光之中，毓霄突然抛开先前一昧防守的招式，欺身压近，利剑将燕支生生抵在慕容离颈前，却没有再近一步，只是叹息：“慕容王子不必如此激动。王兄志向远大，王子是知道的，他即使助你灭了天璇，也绝不会让瑶光复国。可本王不一样，本王所求不多，只有这小小遖宿。你我二人联手，你助我登上王位，我助你光复瑶光，天玑天枢天璇既已亡国，到时候整个钧天都是瑶光的天下。这岂不是比单单报一个灭国之仇，要好得多？”
庚寅已死，阿煦代他殉国一事，便只有他与庚辰二人知晓。慕容离的眼神像淬了毒，即使烛火暗淡，毓霄也仍然能看见他冰冷的目光里的讽刺：“依王爷您的谋略、您的身手、您的身份，都没能杀掉毓埥，我一个亡国之人又如何能做到！”
毓霄闻言撤回了佩剑，笑道：“慕容先生足智多谋，必是有法子的。”说完，也不管他是否答应，径自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