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人文·个人向］京

戊戌年 农历八月二十二 公历十月一 
北京
入夜，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流依然徘徊不散，这是自然的。长安街两边直到广场中央笔直的路灯，把光照在同去年不一样的人群身上。王耀信步走着，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间拢起嘴角一抹笑容。那种抬头便是被国家大剧院或人民大会堂诸类包围着的感觉，他却不觉得这是什么样拿来张扬的辉煌宏伟，它们只是这片土地上平凡的人们皆可受用的地方，这似乎更能让他会心一笑。那泛着黄的灯光，像极了他心中温暖的月光，风沙都在其中，欢笑着的人们走过了长安街，走过了历史，走到他心里，有时又叫他流下泪来。
确实，天安门这个地方，的确有种平平稳稳地承载起每个人的希冀的气质。很早起就是这样，自从北京被搬上了思想文化革新的舞台……不，也许对王耀来说，是早是晚得不到个答案，但是他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间赶上最好的安排。那些王耀熟识过的人们——曾无数次和他一起，以天安门为背景，以路灯做打光，脚下的土地当承载，留下过无数张影像。他忆起照相的时刻全是那些举国欢庆的时刻，所以这些照片在他心中像是活着的，笑着的，流出没有停息的向前指向。然后什么东西就会凝结在这里，很清晰地让所有到来的人知道它在那，让所有人、所有人露出王耀喜欢的笑颜。
北京这两个字像是一副铺平铺开的画卷，这儿叫做中原的辽阔土地上，当王耀在外地看到了这两个字，竟也会感到些距离，似乎那的人们总是把北京当做一个遥远的、终点似的故乡。有时他会疑惑是否只有北京人懂得北京的情怀，因为它确实特殊又不知如何开口描述。有的人对北京的印象竟然只是停留在宫殿庙宇——现代的和古代的。王耀挺想知道如果他们看到了北京那些不稀奇而平凡的角落，会不会像是看见商业街上最耀眼的女郎时尚的阔腿裤下挽起的黑色打底裤般惊讶。“这独一无二的一座城，不过也只是座城。”他想，“就像人也是要保暖的一样。”虽然他不大愿意把北京比做什么时尚女郎。
这个地方挺复杂，一个人两只手的力量掂不起它厚重的份量，可是有时候又好像一切都很明了到一眼可以看穿。王耀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上下左右的张力都在其中，从古至今指向未来哪个都不会少，所以不管用什么方式来形容或比喻，也不会觉得片面亦或单调。
1987年的时候北京定了市花，当然同时还有市树。裁定这些与王耀事实上并无干系，他也不介意，不过裁定前当有人半开玩笑地打听他认为北京应当哪样的市花时，他毫不犹豫说出的是梅花。时至今日他仍觉得应当是这样，虽然自己当然打心底认为人们喜欢的就是最好的，像是昆明的山茶，杭州的桂花，他觉得都很好。但是月季和菊花，他还是时常有种委屈了北京的感觉。王耀院里有一大株梅树，凌寒傲雪在其次，每每见到梅花那小巧精致的花瓣在白茫茫的世界里欣然开放的姿态，总是让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来做客的人看了也总是能微微一笑，赞美不表现在言语。王耀知道北京走过了多少风霜雨雪，知道北京愈发欣然大气的气度，也知道北京像个孩子似的藏着掖着的那点自己明白就好的欢乐。月季和菊花两者很美，然而怎么看他也觉得少了点什么——不褒不贬，只是论市花，是不是少了点北京自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