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芙】1982 （上）(2)

遇见董又霖那天，陆定昊依旧低着头在踩着缝纫机，给一件绿色衬衫的蝴蝶结锁边。
那天是新兵入伍的日子，外面敲锣打鼓，唢呐声震的陆定昊心烦，好几次锁歪了线。
街上抱着小孩的妇女，十来岁的调皮鬼，躺在摇椅里扇着扇子的老年人，都在看着一个个身穿崭新绿色军装胸前系着大红花的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行进的队伍在陆定昊的店子所在的那条街停了下来，窗外有些飘起了小雨，飘进了陆定昊开着的窗子，打湿了他正在缝制的新衣。
陆定昊起身想要去关上窗子，却发现一个新兵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长得很好看，身姿挺拔，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微笑时有一对很深的酒窝，胸前的大红花系的端端正正，让人如沐春风。
陆定昊发觉自己盯着个陌生人看呆了，咬了咬嘴唇，脸一红就要把窗户关上。
“哎哎，别关。”那个人放开拉着大红花的双手，抵住了快要被陆定昊关上的窗子。
锣鼓声和唢呐声又响起来了，队伍又开始前进了。陆定昊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口，董又霖没有回头；陆定昊又跑到了街上，董又霖还是没有回头。直到身后有汽车不耐烦的鸣笛，陆定昊才反应过来，部队早就不见了踪影。
雨还在下着，不大不小，濡湿了陆定昊手心里的纸条。那个人在走之前，给陆定昊留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董又霖”，应该是他的名字，很好听。和一个陆定昊从没去过的地址，新疆啊，从东南到西北，一定要走很久很久吧。
陆定昊不知道董又霖什么时候才能到新疆，便估摸着时间，半个月后写了第一封信，约摸等董又霖到了，信过不了几天也就到了。
陆定昊刚做出来一件新衣服，趴在缝纫机旁边，咬着笔头。他没怎么拿过笔，第一次用钢笔，还是找邻居家上学的小妹妹借的。想着第一次给董又霖写信，总得正式一点，便借了支钢笔，买了几张信纸。
但陆定昊读书太少了，常用的字倒是会写，可惜基本没文采。
陆定昊在第一封信里交待了自己的是一个裁缝，是一个很高级的裁缝，很多名媛贵妇都喜欢找他来做衣服。他说自己读书太少了，不会写什么好听的话，希望你见谅啦。啰嗦了一堆，信纸才填满了一半，陆定昊不想浪费这么好看的信纸，连上海最近的天气都写了进去。最后加了一句，你在那边一切可好，要照顾好身体。
陆定昊用浆糊封了信封，揣在怀里，叫了黄包车赶在邮局下班前进了屋子，买了张最大面额的邮票，小心的塞进了邮筒，又拍了拍邮筒。“一定要早些送到哦。”
平信本就送的慢，去新疆路途遥远，沿途环境又恶劣，陆定昊是八月寄的信，邮局的工作人员说快了要一个月能送到，慢了两三个月。
九月的时候陆定昊就天天往邮局跑，邮局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了。
“今儿也没你的信！”窗口里的阿姨盖了个章扯着嗓子对陆定昊喊。
“诶，知道啦！”陆定昊单手扶着车把手，另一只手拿着根冰棍儿吸溜着，一只脚将将踏在地上就又被告知了答案，掉了车头又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