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声咽（一）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暖风融融，童声嘻嘻。远远瞧去，几间不起眼的小屋围起的院落里种了很多鸢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正坐在桌边画着什么。
院子不大，也简单得很，但是胜在干净利落，还有主人自带的风雅。
渐渐地日头大起来了，小孩收拾了东西回了屋。不一会儿，寂静的院落开始热闹起来——说是热闹，也不过是有人走动罢了。
小孩梳着简单的发髻，用木簪插了，露出干净标致的小脸。身上的衣服也是再简单不过的样式，不过料子却很是舒服，针脚细密，一看便知道是镇上女工最好的衣铺绣女的手艺。
劈柴，生火，淘米，炒菜，男孩一项项做下来，有条不紊，熟练至极。
就在他收拾了灶台准备摆桌的时候，院子里传来推门的声音。小孩也没急着出去，而是把饭菜摆好了，又出去打了一盆水，然后正好赶上来人进屋。
“快洗手，今天我炒了个新菜，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甫一张口，便是这般不客气的语气，来人像是已经习惯了，叹了一声，无奈道：“我这些东西还没放下，你就急着让我去吃你那些新花样，就这么怕我长寿啊。”
小孩摆摆手，看也不看那人，只说了句：“有饭吃就吃吧，哪来的那么多要求。这些不是都熟了？那就没问题了。”
随后，便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管什么长幼有序、饮食礼仪，端起饭碗便开始狼吞虎咽。
来人轻笑着放下身上背着的纸箧，不嫌唠叨地又一次提醒：“慢些吃，我是万不会和你抢的，急什么。”
“你也真是。”男孩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一大口饭菜，道，“明明就是个落魄书生，哪就这么讲究了。”
闻言，那人浸在水中的手顿了顿，才笑道：“我可指望着你能登朝拜相呢，到时候我这个‘落魄书生’也好拿出去吹嘘。”
男孩吞了一口饭，吐字不清地顶回去：“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真有那个心，早就当了大官了。执明现在广纳贤才，多少人都拜在甪里萩门下，就盼着能在朝堂上大展身手。凭你的能力，还比不过那些人？”
许久未听到这些曾经熟悉的名字，他伸出去的筷子随便夹了点什么就收了回来，顿了顿才道：“吃饭吧，我的事你也操心，不嫌累啊。”
男孩已经风卷残云，抹了抹嘴巴，好奇地撑着下巴，看着这人把自己新研究的菜式送进嘴里，一反常态的淡定，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又开始犯傻了：“喂！”
“嗯？”那人抬起头，看着男孩满是戏弄的目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咬了一半的青菜，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吃了他的“新花样”。
嘴里奇怪的味道蔓延开来，他也顾不上呵斥笑成一团的小孩，忙倒了茶水漱口。
“哈哈哈，你居然吃了！哈哈哈！”
那人接连好几口，嘴里的味道才淡了一点，佯做愤怒瞪了眼睛：“你想害死我啊！”
男孩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哪有啊，我觉得挺好吃的啊，谁叫你嘴巴那么叼，除了我做的鱼，就没见有啥你说好吃的菜。”
是吗？自己说过鱼好吃吗？
也许吧，不过，反正再也不可能和那人一起做饭了，吃什么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