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如是之一——人间

附近的人都知道不远山顶的破庙里有个奇怪打扮的和尚，整天披着件金丝都已剥落的旧袈裟拄着根叮当乱响的禅杖，不好好吃斋礼佛，老是喜欢讲故事，讲的也都是什么皇帝皇后，什么富贾艳妓的故事。在这南陲小国，这穷乡僻壤，也算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了。
大人们每天忙着生计没时间去听他说的那些小故事中的隐晦的大道理，倒是吸引了不少小孩，小孩们总似懂非懂的每日围着他，他也不烦也不恼，保持着他那似乎亘古不变的浅笑，坐在那大桃树下，斜倚着树就着桃花给他们讲故事。他说的很细致，很多细节就像是他亲眼见过一般活灵活现，可从来没人相信这样一个破落的和尚会见过那样大的世面。“他估计连皇帝家门口的台阶都没见过呢。”人们总这样笑着，然后再低下头在田地里继续着日子。
智行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师兄们了，虽然他最近老是会梦到给师傅守孝的那些日子。但是梦里总是只有师傅对他说：“你长大了”。也会想起离开清净寺时发的宏愿——渡尽天下人。可真到了战争的时候，这句话显得是那么可笑和渺小，当看到田地荒芜，饿殍遍地，流民困于城外，易子而食的时候，智行也曾经迸发过感叹，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强大，让千万人，千万家庭为之流血，为之牺牲，一个人的力量又是那么弱小，连救一个人也做不到。
“师傅，到底什么叫普度众生？”
“你从哪看来的？”
“我听那些来求菩萨的人说的，他们总是求菩萨普度众生，救救他们这些苦命的人。菩萨为什么要普度众生啊？”
“众生皆苦，菩萨就是要做这苦海中的一叶舟，把这些人从此岸渡到彼岸。”
“那菩萨为什么要渡他们呢？”
“渡人，亦是自渡。”
院里这棵桃树长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和清凉寺里的很像，桃树下的智行和师傅睡得正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