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如是之七——茕茕

智行是在皇宫庭院中的一棵桂花树下见到他的，那时桂花还未香。
历史上雄才大略的君王总是喜欢配的上自己野心的动物的，或狮或虎，人中龙凤方养山中霸王。喜欢蛐蛐蟋蟀的也不少，不过多半是个昏君，沉迷于声色犬马，玩物丧志。
智行见到谢宸的第一眼也是这么想的。两国大战在即，还在树下数蚂蚁，这不是昏君是什么？
“大师渡海而来，又穿州过府，一路上见闻一定不少吧？”
这一问倒是没出乎智行所想，纨绔子弟嘛，不问妹妹书信，开口只问海外见闻，常理之中。正想着要不要说说梦姬这也算新奇的西域见闻的时候，谢宸又开口了。
“妹妹书信里说的应该是李旻那小子不日便将开战，提醒寡人注意边防吧？”
智行挑了挑眉本想问他是否看过书信了，想了想李旻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伴君如伴虎，话到嘴边又变了。
“陛下看过书信便知。”
“战争苦的总是百姓，大师可有法渡这战争中千万的百姓？”
渡千万人如何艰难。智行从清净寺出来前可是雄心壮志，誓要学那佛祖渡尽所见可渡之人，可这一路走来，众生皆苦，自己却无力渡之。龙苍冥和卢媛媛也好，夜叉也罢，一人之力有限，渡一人都只有无力之感，更别提千万人了。想起路上种种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百姓如蝼蚁，寡人也不过是这群蝼蚁的帝王。在这一方树下庸庸碌碌，看似忙着生，不过是为生而生，向死而生。”
“陛下何出此言？”
“夏虫一生看不到冰雪，人这一生又能看多远呢？千年万年后又将是怎样一番光景？你和寡人一样，众生都一样，就像这树下洞中的一窝蚂蚁，在这黑暗洞中彼此生活着，争斗着，可何曾注意过这洞外的桂花树？又有谁能等到明年桂花再香？”
谢宸没等智行回答，自顾自又再开口“寡人父王仙逝，妹妹远嫁，孤家寡人正是贴切。众生平等，赤裸裸来，孤零零去，赚了个一生辛苦奔波。如果能换得寡人妹妹往后余生平安喜乐，换得百姓不堕这战争苦海，便是这江山不姓谢又如何？”
说到这，智行忽然觉得眼前这位明君也许真能渡这千万百姓。可谁又来渡这位孤家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