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夜行戏画·涂壁(2)

女孩的喜怒哀乐，或许这堵墙见得是最多的，当然“喜”与“乐”的成分几乎没有，更多的是悲伤和哀愁，无论是被诬陷偷窃延长劳役，被人刁难克扣工钱，还是让老爷上下其手，女孩都只能跟这面墙诉苦。
有一天晚上，不知是女孩父母的第几个债主找上门来，想把她卖到附近的花街柳巷里，拿侍奉客人赚来的钱来抵债，她逃走了。
即便身处底层也不能堕落到倚门卖笑的地步，这是女孩最后的自尊，也是她最基本的底线，不过这些选择也由不得她。
几番逃窜，虽然她暂时甩掉了追债的人，但也没力气再逃了，瘫坐在街边的小巷子里。
这种巷子都是前后贯通的，站在巷口能一直看到那边，如果不继续逃跑的话又会被抓回去的，而女孩此时已经没力气了。
她无暇回顾身后，但脚步声和说话声她也听得真切。
那声音就像无数细长的诡异黑手，扼住她喉咙，紧扣她的身体，将她一点一点拖入地狱。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让她的心感受到被人紧紧攥住般的压迫。
明天或许就要画上浓妆委身侍奉不认识的人了吧，要是遇到温柔一点的……可是那种地方又怎么会有好人。
她竟然开始试着欺骗自己接受这样的未来，可归根结底她的愿望，她的诉求只有一个：
不想被带走。
“是条死路！”
“明明我看到她跑进这里了啊。”
“你就一只眼还能看个什么，走吧！”
“这巷子有这么短吗？”
“谁知道呢。”
死路？明明就在眼前的自己，他们没看到吗？
少女回头的时候，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青苔斑驳的墙，而在墙那边的恶人们早就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少女蹒跚的，靠着墙壁，像依偎着父亲的后背一样。
石墙支撑着女孩羸弱的身躯。
它想抱住女孩来安慰她，但他没有手，更不能这样做，连动一动都不被允许，因为会让本就担惊受怕的她更害怕。
“你来救我了？”
女孩安心的依偎着墙壁，小声说道。
“……”
石墙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就像两块石头碰撞发出的一样。
“嗯？我怎么知道是你？”
像是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一样，女孩继续说道：
“每天都会见面的朋友，怎么会认不出来？”
她摸着石壁上的青苔，这些斑驳痕迹仿佛记录着她过去的一切，一切的喜怒哀乐。
“……”
“为什么要害怕？其实我还有点高兴，因为你真的能听懂我的话。呐，一直都让我把你当成朋友，谢谢你。”
墙壁不会说话，但从不断咕噜咕噜的声音里能听得出，它很开心。
即便再笨拙简单的器物，恐怕也比复杂的人心要单纯。
“回去吧。”
“……”
女孩牵着石墙，在已近拂晓的街上渐行渐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模糊在地平线的那一边。
从此，人们时不时会看到一个衣着朴素但很漂亮的女孩子，对着一面长满青苔，并不高大宏伟的墙，笑着说些自己最近的经历、见闻，宛如在和朋友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