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2)

“嘿，我说哥哥，咱能不赖皮嘛，配合点儿，赶紧从地上起来。再着了凉，可不是好玩的。”白宇他龙哥，平时人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可一旦有些头疼脑热、背着人的时候，就各种泼皮无赖。生病的人本来就从身体到情绪都脆弱了些，这时候若给他个依靠，他就跟树懒抱着大树枝一样，腻在上面不肯动弹。刚从外面进来的白宇，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冷气，新洗过的衣服上带着太阳的味道，纯棉的质地，从身体上透出的隐约的热气，他的声音轻松而愉悦。所有的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让朱一龙实在不想撒开手，而只想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
白宇挡了手，又要去挡脚，扶住了肩膀，还要去按脑袋，拍开了又缠上来的腿，还得顾忌着去扯被子裹住人。几个回合下来，总算是把人给固定在了沙发上。他脱掉了自己的外衣，从茶几上抽过一张纸巾，擦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朱一龙就张大眼睛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发烧给他白净的皮肤上晕上了两朵不正常的红，看起来更像一枚精致的玩偶了。白宇起身走过去，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对方的体温。
“你走开~”，朱一龙偏过头，身体倒进了沙发里，鼻塞加重了语调中的奶里奶气，“会传染的”四个字几乎粘成了一团，轻轻柔柔地撞在了白宇的耳膜上，就好像蛋糕上面ふわふわ的那层奶油，细绵柔软又甜蜜。于是，白宇伸手揉了揉埋在枕头里原本就乱糟糟了的头发。“得嘞，我去给你弄吃的，你再睡会儿。要不，喝点儿水？”白宇拿过之前滚跑了的保温杯，拧开盖子，试了水温，扶着朱一龙坐好，把杯子放在他手中。
朱一龙裹着被子坐在沙发里，一口一口啜着温热的水，看着白宇半生不熟地摆弄着他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没由来地，浑身就被一波一波的安全感所包围。平日里休息，他是最不喜欢屋子里有光的，总是把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只求隔绝与外部的一切联系，用来安静地睡几觉。可一旦生病，他却无比希冀自己躺在阳光里，生怕自己一闭眼就一团漆黑得醒不过来。
朱一龙看着白宇洗菜弄了一地的水，听着他失手打破了几只碗，看着他不戴隔热手套就去端锅子被烫到跳脚，听着他边切着洋葱边吸溜着眼泪，看着他生疏地临时抱着手机查菜谱，听着他小声抱怨“适量是多少，少许又是多少”。蓦然间，朱一龙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要出汗。他自认是一个怕吵怕闹怕琐事的人，但现在，他觉得这些叮铃咣啷柴米油盐都变得可爱又精彩。
喝了水，出了汗，衬衫粘在身上很不痛快，趁着白宇在厨房里忙，朱一龙悄悄摸回卧室冲了个澡。换上家居的T恤和长裤，终于觉得自己清爽了。
“哥哥来，我来帮你吹头发。”白宇举着吹风机，坐在床边，笑眯眯地冲朱一龙招手。朱一龙就顺理成章地坐过去，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
“待会儿吃什么？”朱一龙用手顺着自己半干的头发，随口问着。
“羊肉汤，驱寒的。”白宇收拾着浴室，随口答着。
这一问一答显得太过自然而平淡，于是两人都没想到其实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年又半载。大概这世上真的有那样一个人，他原本就跟你是一体同心，只不过因为造物主的恶作剧才跟你被一分为二。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找到了彼此，然后重新组合成那些找不到或者找错了自己另一半的人口中的“怪异的样子”。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日子到底是过给自己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