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的随(sha)笔(diao)日记『十一』

南宋宝祐三年十一月二十 平江府 雨
我早就知道，人间冬日的雨水阴冷刺骨，常常伴着呼啸凛冽的寒风，追赶着街上不断裹紧棉衣的人们，风霜雨雪行色匆匆间，使人恨不能下一秒就回到温暖的室内。
我来到人间这么久，还从未有过现下这般狼狈的时刻。
那日告别魔尊夫妇，陛下便说要先送我回家，而后立即返回天界，还有要事待他决断。
我刚想和陛下说，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去处……陛下就行云流水般一挥他宽大的衣袖，施了仙术带我瞬间从巴蜀回到了江南。就一眨眼的功夫，我已瞧见了大运河边上我那小小的院落。
看来果真有急事，陛下都不想进我家门，只送我到路口。
但是今日，平江府正下雨。江南湿冷阴寒的冬雨把陛下和我瞬间兜头浇了个彻底。
我是一颗露珠，这雨水与我也本是同宗，无甚关系，但是陛下……说什么应龙天生控水，关键时候天帝也会变成落汤鸡的嘛。
咳咳。
我看陛下是真真湿透了，终究担心他仙体有损，赶紧拉着他回来家中，在陛下施法换上天帝龙袍的空档，我已快速烧了热水，请陛下喝口热茶先暖暖身子再走不迟。
能让陛下着急回去的事情肯定有些麻烦，我正在脑海中飞快组织语句准备告诉陛下，我愿意现在就追随陛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一句话，我跟你回去呗。
陛下已一口喝尽热茶，紧皱着眉，有点强笑的对我说。
邝露，你别担心，原先和你说要冬游运河一事依然作数，你可得早做些准备，我去去就来。
说完陛下便匆匆返回了天界。徒留我僵在原地，被自己差点说出口的话梗住了咽喉。
这些时日里，他从未如此匆忙的离去。这让我联想起了从前我每一次为他的送别与等待。
目送他去布星挂夜，目送他去人间觅爱，目送他去战场搏杀。若要说有何不同，那便是这回，我得到了他不同以往的话别。
我走了，你替我守好璇玑宫。
别担心，我去去就来。
这几日我眼巴巴的等着盼着，明知天上人间的时差严重，但是我依旧惴惴不安，时刻担心陛下是否遇上了难事。窗外的运河正如我无法平静的内心，日夜不息深感煎熬。
其实从前也是这样。除了披香殿那件事外，陛下不曾带着我涉险，我好像总是被他安置在安全的大后方，等着他回来。
这样为陛下担惊受怕、惶恐焦灼的心情，已经很久不曾裹挟住我了。
我脆弱不堪的心防，在这次陛下与我的匆匆一别中，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个曾经只为陛下执着等待、无悔忠贞的邝露，终于醒了过来。
只是这次，我不想等待了。
我扬手幻化出那熟悉的素青女官服和碎星冠一并认真穿戴好。照着铜镜，我感觉到从前的我与现在的我终于合二为一。
我要回到他的身边，倾我所有，只为他。
回天界的路异常顺利，南天门外我还遇见了正巧换防的破军星君，千年未见，破军星君还是老样子。他抱拳与我打招呼，自然随和的问我，上元仙子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