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作】人生只若如初见

已是一月，暮色微沉，风呼呼乱吼，张牙舞爪的，叫人听了一阵生怕，今儿个却是一日暖阳天，放了晴，倒也不觉得冷，天青如黛，那轮明日好似一微醺老者，脸颊露出片片红晕，跌跌撞撞，也不许这些浮云小侍搀扶，东倒西歪，朝山那头的家寻去。
仰头往上看，不一会儿，竟扬起细细软软的雪丝，空中晶莹点点，如鹅毛般，轻飘飘落入这凉薄凡间。
长亭中，石桌旁，炊烟袅袅，枣泥色小壶卧于银炭之上，受着火舌温柔的舔舐，雾气缠绕，酒香隐隐。这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六十余载，我已近耄耋之年，老了，许些事，慢慢地，就快忘却，唯一记着的，便是那人的嗔痴呓语，音容笑颜。
正是青梅煮酒好时候，尊客，你可愿一道倚栏温酒，听听我这未亡的人的故事呢？？
我初识公子，是在大雪纷飞的时候。那日，天大寒，黑云压城，北风呼啸，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平日里出摊的小贩早早收拾好杂货物件，回到各自家中生炉取暖去了。我两股颤颤，扶着墙走了几个时辰，喉咙发干，饿得老眼昏花，终是没了力气，摔倒路上。行人匆匆，不小心一个踉跄，赶紧稳住，回看是我，满脸铁青，“咚！”恶狠狠地朝我踢一脚，“唔！”我叫出声来，疼得倦缩身子，骨头像散架一般。他瞪着我：“混账小子，也不看看自己是甚么劳子！挡了大爷的道，真是晦气！”骂便急急离开。我忍着苦楚，向墙边爬去，靠着墙根，紧了紧身上的蓑衣，看了一眼天，摊开手中的那卷破纸，声如细蚊，虚弱的喊道：“好心的老爷贵人，哪一位肯将小人买下，粗活皆可干，求赏口饭吃，大恩大德不敢忘！”无人回应，白雪飘荡，寂静孤清。困意袭来，我抵不住，闭上眼。
父亲重重的咳嗽声，母亲的抽泣声，弟妹的尖叫声，债主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不堪入耳，混乱一片。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夫病，母弱，子幼，家贫。这一年瘟疫横行霸道，庄稼颗粒无收，对原本仅够温饱艰难度日的穷苦人家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债主日日敲开大门，扰人不得安生，父亲体弱多病，又突染恶疾倒地不起，无钱请大夫，只能缠绵病榻，靠着母亲从山中挖来的野药材吊着一口气。族人别有用心，对家中仅剩的一亩三分地虎视眈眈，就等父亲一命呜呼将田瓜分，真是逼人太甚！我是家中长子，父亲无法，让人写下一纸卖身契，含泪交予我上城寻找买家。我不停的走，不停的找，盼着有人将我买下，好有银钱给父亲治病，还上债，给弟妹吃上一顿饱饭。
“醒醒，醒醒。”有人轻晃着我的双肩，睁开疲惫的双眼，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我面前。“小子，你可还卖身？”他温和询问，我激动地想站起来，双腿一软，又跌坐地上，连声道：“卖！卖！卖！”“我府新建，缺少奴仆，你愿到府上伺候？”他又言。“自是万分情愿！”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切答道。“我家少爷院里缺人，你便到那处去。一会儿我要到你家去，见你父母签字画押，过些时日便可入府。”我点点头，迫不及待拉着男子向家中奔去，却没有注意到停在不远处巷子口即而抬起离去的精致小轿。彼时的我欣喜若狂，一心扑到解决家中困境的事上，未曾料到，我将跟随的人是朝中非富即贵，权势滔天的纳兰明珠之子，日后，他会才倾天下，青史留名。